2006年9月7日,新东方在纽交所挂牌上市。
这年新东方13岁,成为第一家登陆美股市场的中国教育机构,股票代码:EDU。
敲钟台上,有感慨万千的徐小平;有恍然如梦的钱永强;有尚未另起炉灶的陈向东;有喜悦难掩的俞敏洪。唯独没看到被称为新东方“三驾马车”之一的王强。
那一年,新东方高调驶入股市,“三驾马车”中的徐小平和王强选择分道扬镳,独留俞敏洪一人继续掌舵。
“海漂”14年后,新东方二次上市,再度成为首家回归港股的教育巨头。市值和身家在猛增,站在俞敏洪身边的故人却越来越少。
今年3月,俞敏洪对外透露想退休了。或许比起千亿市值的掌舵人,百亿身家的创业者,俞敏洪更想做回当年那个站在学生中间演讲的老师。
然而,眼下看似风光的新东方,却病态已现。这隐疾一天不治好,俞敏洪一天就别想安心放手。
隐忧
H股迎来首只千元股票——新东方-S。
11月9日,回港上市的新东方,正式在H股挂牌交易。挂牌首日,新东方-S以1381港元高开,1365港元收盘,市值为2305亿港元(约1953亿人民币)。
作为教育界元老级的巨头,27岁的新东方创下港股发行价新记录,成为继A股独领风骚的贵州茅台之后,又一只千元股“贵族”。
尽管新东方股价大出风头,但市值依然与“教育一哥”好未来存在一定差距。
受今年疫情影响,新东方招股书里的业绩,远没有股价那么好看。
新东方2020财年(2019年6月1日到2020年5月31日),第四季度,净收入为7.98亿美元,同比下滑5.3%;净利润为1320万美元,同比大幅下滑69.5%。
如今国外疫情阴云至今未散,新东方以英语辅导起家,上半年停摆的线下业务刚刚恢复正轨,但留学热的退潮,才是对新东方最大的冲击。
据美媒报道,今年6月赴美学生签证从去年的3.4万骤降到8个人。而新东方2021财年第一季度的业绩也颓势明显,营业利润同比下降38.9%;净利润为同比下降16.4%。
值得一提的是,新东方在2019财年就出现了首次季度亏损。第二季度净利润约-2600万美元,同比下降750%,这也是其上市12年以来出现的最大季度亏损。
新东方将此归因于教学点扩张和教师增加工作时间导致的成本攀升。然而,激增的成本背后,却映射出新东方管理上的一大心病。
如果说新东方今年的业绩下滑是天灾造成,那么其早在疫情之前就已出现的亏损隐忧,便始于一场“人祸”。
在知乎上,一条“你为什么从新东方离职?”的问题下,有说入职新东方半年快被累死的;有说分不清自己是老师还是销售的;还有上来就大骂领导的。
很难想象,在眼下得名师者得天下的教育市场,从新东方离开的老师无不对老东家充满抱怨。而这越来越大的抱怨声,已然变成了俞敏洪的一块心病。
心病
2019年新东方年会,6名员工唱了首改编歌曲《释放自我》。
歌曲改编自《沙漠骆驼》,一开头便唱到:工作里怪事真多,奇葩围绕着我,今天必须吐糟一曲释放自我。
随后,“只会互相甩锅”、“只会为老板的朋友圈高歌”等犀利、嘲讽味十足的歌词不断被喊出,把新东方眼下存在的管理弊病吐槽了个遍。
台下,有人面红耳赤,有人冷眼旁观,有人感同身受。俞敏洪却在歌曲还未结束时,起身鼓起了掌。
这首歌将新东方带上热搜,那6名“演员”最后不但没有卷铺盖走人,还得到俞敏洪的12万元奖励。
《释放自我》里唱的是员工的吐糟,更是俞敏洪的心病。
在新东方,吐槽领导的文化一直都有,但往年类似的吐槽节目最终多会变成变相“拍马屁”。而这次亲手揭开这一形式主义假象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俞敏洪自己。
就在年会不久前,俞敏洪曾连发五封“内部邮件”,直指新东方高层存在“怠政、懒政、乱政”的顽疾,《释放自我》正是借鉴了内部信的灵感,信中措辞比歌词严厉得多。
俞敏洪发起了一场内部大整顿,要劝退一批“平庸的、捣乱的、只会奉承拍马、不会干活的管理者”,强推新东方“三化”(标准化、系统化、信息化),并亲自担任“三化”工作组组长。
熟悉新东方历史的人都应记得,当年新东方在美股上市之前,内部管理曾饱受隐疾困扰,三驾马车的崩离就与其不无关系。直到俞敏洪“痛下决心”,完成“去家族化”改革,新东方才得以成功上市。
十年后的今天,新东方被内部普遍认为比国企更有“国企病”。俞敏洪再次挥刀,为的就是想彻底斩去顽疾,让新东方重获新生。
而这次挥刀之后,似乎也用尽了俞敏洪的全部力气,在顽疾尚未被斩断之前,他已提前有了退意。
退意
今年是俞敏洪带着新东方第二次上市,也是第二次面对疫情。
17年前,非典爆发,新东方一夜之间报名人数锐减,现金流出现了 2000 万的巨大断链,排队退费的学生从4楼办公室一直排到楼下。
在俞敏洪的回忆中,他满世界找钱,最终靠从朋友那借来700万资金,才保住新东方。也正是被2003年的非典吓破胆,俞敏洪开始重视新东方的现金流和线上业务,让新东方在今年的疫情中从容以对。
俞敏洪今年已经58岁,已带领新东方走了27年,他把至今为止大半个人生都花费在新东方上,这场疫情恰好给了他思考和规划人生下半场的时间。
3月,俞敏洪在直播中公开表示,已经在考虑退休和退休时间,只不过现在还不能公开。
在他的退休规划中,首先想去行走世界,其次要去贫困地区教育扶贫,最后归隐森林,修身养性,与朋友把酒言欢。
疫情期间,俞洪敏养成个写日记的习惯。自1月29日起,俞敏洪每天花两三个小时,在他的微信公众号“老俞闲话”上写一篇“疫情日记”。
同时,他又当起网红,在疫情期间于新东方旗下App、抖音、快手等各种平台上完成了近10场直播。开始在短视频平台记录生活,成为大家口中的“洪哥”。
俞敏洪分享了在疫情期间的人生思考:
他说每天日记给大家看很开心,但一想到新东方的管理,头就开始炸了;说比起做企业,自己更善于当老师、跟人交流;说自己没有管理能力,到现在都是勉为其难去管理。
末了,他还补了句,“新东方犯的错跟我个人是有关系的。”
他反思了新东方三大问题,不够重视科技生产力,导致新东方在科技与教育融合方面仍处于落后状态;过于保守,以至于错失很多新机会;自身作为当家人不合格,人情的纵容助长了今天新东方内部的歪风。
这场人生思考来如果早来十年,或许根本没有被跟谁学超越的机会,早来二十年,“教育一哥”的地位也不会被好未来抢走。
58岁的俞敏洪希望时光倒流;47岁的贾跃亭也希望时光倒流;56岁的马云更希望时光能倒流。
可惜没有如果,时光也不能倒流。有时候,差一步就差了万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