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的姐姐、姐夫车祸身亡,只留一个孤女寄居她家。她厌烦却隐忍,没想到保险员上门说出车祸背后的隐秘。
1
结婚可以,但是绝对不能生孩子。
这是浩明向如仪求婚的时候,如仪提出的唯一要求,并且态度坚决,斩钉截铁。两人交往十年,同居也四年有余,互相评价都是一流。浩明在一家广告公司担任策划经理,疲于应付各种客户各类营销方案,收入固然可观但每天都殚精竭力。
幸亏如仪是几家杂志社的专栏作家,工作时间颇有弹性。极富生活气息的她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食物美味、摆设精致,这位美人又善解人意,每每浩明压力过大焦虑难安的时候,她的温柔犹如清风拂面,能让他满腹牢骚化为乌有。
如仪是个好说话的女孩子,唯一不能妥协的就是有关小朋友的问题。
她的母亲是个未婚妈妈,从她满月开始,她就随着外婆外公生活。外婆当时也不过四十岁,如仪有自主意识之后,时常分不清究竟外婆是妈妈呢,还是妈妈是妈妈。
母亲很少理会她,偶尔兴之所至也不过抱起她逗弄一番。平时母亲就如所有不良少女那样,打扮得花枝招展跟在一群小混混后面吃喝玩乐。反正她早就退了学,对她而言,生个孩子就如同来一场月经似的平淡无奇。
待她二十岁的时候,她开始为自己的未来打算。她仗着自己年轻美貌,同时和五六个男人交往,以他们的经济能力作为评判标准,挑选自己的终身饭票。她曾经郑重其事地问过如仪一个问题,她的表情比得知怀孕的时候更为严肃。
如果哪一天小如在街上遇到我,应该怎么称呼呢?
妈妈。四岁半的如仪忽闪着明亮的大眼睛。
不对。
姐姐。
也不对。外婆才是你的妈妈知道吗?我是邻居阿姨,我和你没有半点关系。明白吗?再说一遍,叫我什么?
阿姨。
对了,还是邻居阿姨知道吗?我们没有关系的。
这段对话只持续了五分钟,可是每次如仪回想起来都觉得有一年那么长。此后她很少见到母亲,维持的频率基本上是以年为单位,有时一年有时两年,有时长达三五年。最近的一次是在她大学毕业那年,母亲浑身名牌在家里站了一会,放下一叠现钞给外婆,说了几句类似书念得不错之类赞赏她的话,然后又不知所踪。
外婆也不知道母亲的联络方式,按照母亲的说法,如果有必要,她自然会联络他们。反正外婆外公就这点工资,也决不可能搬家。
那么,生孩子的意义是什么?
如仪是个早熟的女生,她很早就立誓,在自己没有做好万全准备之前,无论任何情况都不会生孩子。或许是和童年阴影有关,本能地她就对孩童敬而远之。小区里几个幼童人见人爱,她却退避三尺。
因此,当浩明牵着蕾蕾的手出现在她的面前时,她几乎濒临崩溃。
2
蕾蕾今年四岁半,是浩明姐姐浩美的女儿。
浩美在一次车祸中与丈夫双双毙命,发现尸体的时候,蕾蕾正躲在母亲的身体底下嘤嘤哭泣。就是因为浩美和丈夫用身体护住蕾蕾,她才幸免于难,只是颈部受创,说话功能受到影响,成了有口难言的小哑巴。
第一次见到蕾蕾的时候,如仪就不太喜欢她。
小女孩紧紧抓着浩明的手,蜷缩在舅舅的身后,探出半个脑袋怯生生地偷偷瞧着如仪。这种畏畏缩缩、战战兢兢的模样让如仪蓦地就想起当年的自己,这种令人不快的熟悉感觉甚至在一瞬间让她萌生离婚的念头。
要是离婚的话,她便可以理所当然地远离这个小孩。
可是如果这样,未免太不近人情。
严格来说,蕾蕾并不是一个听话乖巧的孩子。大概是受过惊吓的缘故,她对任何事物的反应都要慢上半拍。第一天夜里,如仪不知道该如何和她交流,不过向着她走近几步,她便露出惧怕的表情,惹得如仪意兴阑珊,索性自行其是,反正有浩明照顾这个小东西。
小女孩慢吞吞地吃饭,慢吞吞地洗澡,看起来她很害怕一个人待着,洗澡的途中竟然裹着浴巾湿答答地跑出来两次,非得浩明守在门口不断和她说话才行。脏兮兮的小脚印从浴室一直蔓延到客厅乳白色的羊毛地毯,如仪用尽全力才没有对着她大吼大叫,反而默默跪下身子将脚印擦抹干净。地毯上的那些,只能等干透后用吸尘器试试看。
由于时间仓促,如仪将另外一间当作书房用的屋子稍稍布置了一下,沙发床上坐着一只小熊公仔,床单换了可爱的草莓图案。由于担心小女孩怕黑,她特地在书房里摆放了一盏小夜灯,愿小夜灯发出的漫天星光能伴随小女孩一夜好梦。
满怀着对未来的烦忧,如仪直到十二点才沉沉入睡。大概是人有了心事睡不沉稳,如仪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际刚刚发白。一丝丝微弱的白光从窗帘缝隙中透射进来,隐隐地,她觉得有双眼睛在看着自己,这种异乎寻常的感觉让她有点发毛。
她微微侧过脑袋,借着熹微的光芒,她看见一只头颅近在咫尺,长长的头发披散,眼睛闪烁着渴望的光芒就如同小兽仓皇失措的眼。
如仪几乎是立刻跳了起来,眼睁睁看着小女孩手脚并用爬上床,紧紧依偎在浩明的身边。如仪顿时睡意全无,她就像是一个局外人似的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对舅甥。
她穿着薄薄的睡衣,光脚站在微凉的地板上,她想她应该同情这个失去父母的孩子,她更应该体谅浩明爱怜外甥女的心情。可是此时此刻她的心中却充满着烦躁和厌恶,她更想做的居然是拉开窗帘,对着发白的天际大吼大叫一番。
唉,这才是第一天。
3
浩明的工作很忙,白天照顾蕾蕾的工作就落在如仪身上。本来四岁半的蕾蕾已经在读幼稚园,但是受创失声令她只能暂时休息在家。园方的口气深表同情,可是言下之意却是若蕾蕾不能恢复健康,恐怕不久之后的上学也成了大问题。
如仪习惯于清晨写作,然后买菜煮饭打扫卫生。美美地一个午觉之后则是她品尝甜品、吸收书本知识的下午茶时间。差不多等到五六点,她会开始烹制精心调制的料理,然后等待浩明共进晚餐。
她不知道蕾蕾的喜好,而这个可怜的小女孩既不能说话也不会写字,几乎没有任何方法表达自己的意愿。她也如仪之间没有交流,就算是偶尔的眼神碰触也会引起她的一阵恐慌。
这让如仪有些难堪,绝大多数白天的时间里,蕾蕾总是抱着一只脏兮兮、断了一只手的旧娃娃蜷缩在窗边。虽然如仪为她准备的泰迪熊又大又可爱,蕾蕾却连碰都不愿意碰一下,听浩明说,这只娃娃正是发生车祸之前,母亲浩美买给女儿的礼物。
蕾蕾一直很安静,但是如仪心浮气躁没办法工作。这小女孩明明只窝在窗边,如仪却感觉她仿佛无处不在。她不仅颠覆了如仪和浩明的甜蜜生活,还如同一道阴云,时时刻刻笼罩在如仪心头。
就算下午茶时间偶尔偷个懒看部轻喜剧,也会笑着笑着突然就心情阴郁下来。
好像面对着遭遇悲惨的蕾蕾,她的任何娱乐都是不太应该。
几天之后,保险公司派了一位职员前来拜访。当天正逢浩明带着蕾蕾去医院复查声带,如仪接待这个中年男人。
男人有张典型的扑克脸,说话生硬不带任何感情,嘴巴一张一合就像是木偶,虽然发出深表遗憾的声音,可是如仪想那也只不过是他例行公事的说法。
“不好意思,经过我们公司核赔调查员多方评估,恐怕我们无法支付有关顾浩美女士的保险金。”
如仪心里一紧,浩美生前买过一份保险,保额大约有近一百万元,受益人正是蕾蕾。虽然保险费不菲,但是当时浩美的丈夫收入很高,支付这笔费用并非难事。车祸之后,浩明曾经庆幸地说,幸亏姐姐有先见之明,这笔保险金足以支撑蕾蕾成家立业。
“为什么会这样?”
男人像是背书般说:“我们有理由相信,那起车祸并不是一场纯粹的意外。“
接下来他说了一段话,让如仪和浩明震惊不已,久久不能回神。后来男人还说了些什么话,如仪已经统统没有印象,她当时心中唯一的念头,是庆幸蕾蕾不在家里。(小说名:《妈妈》,作者:黑桃皇后。来自【公号:dudiangushi】禁止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