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 查沁君
编辑 | 杨悦
1
“题拍拍拍了拍撒贝宁，并叫他来答题”、“双厨狂喜，我崽的学习app是我小破站的金主！”出现在2020年B站跨年晚会的弹幕，让这款由好未来（NYSE：TAL）推出的免费答题软件刷足了存在感。
演员何冰在B站跨年晚会上播报题拍拍广告。图源：B站截屏
今年下半年，题拍拍的海报在北京公交站台和电梯间随处可见。CTR 媒介智讯的数据显示，仅在 2020 年 9 月的电梯海报广告花费中，题拍拍 APP 位居月度第 6 名。腾讯深网报道称，从今年3月至今，好未来旗下学而思网校在8个城市投放广告宣传题拍拍，花费近1个亿。
题拍拍投放在公交站台的广告。图源：网络
因为题拍拍的入局，真人在线答题在2020年年末又掀起了一阵水花。
好未来入局拍搜
今年3月，好未来正式推出免费答题产品，诞生之初名为“海边搜题”，随后更名为“晓搜题”，今年8月再次更名为“题拍拍”，并开始以“真人在线免费答题”的噱头大规模营销推广。
据《市界》报道称，“好未来启动这个项目时下了很大的决心，题拍拍项目的负责人、运营人员大部分来自好未来。《21世纪经济报道》报道也称，题拍拍是好未来创始人张邦鑫亲自抓的项目，全部资源都向它倾斜。
尽管好未来对题拍拍倾注了大量心血，但投放效果目前看并不明显。据极光(Aurora Mobile)发布的《2020年K12在线教育行业数据研究报告》显示，2020年9月题拍拍APP的日活（DAU）均值在60万上下。作业帮提供给界面新闻的数据显示，其日活为5000万，月活1.7亿，且“目前还在增长。”
和更早入局拍照搜题的作业帮、小猿搜题不同，题拍拍定位并非流量工具类产品，其对外宣称：“不局限于搜题，而是聚焦答题。因为拍搜只能搜到答案，而不能搜到解题过程。”
“其实家长和学生的需求很简单，就是题目答得快、答得准、答得对。”
题拍拍提供给界面新闻的书面回复称，“传统拍搜类APP大部分都将重点放在对题库的收录上，但是在线答题才是学生和家长用户长期以来的最大痛点。”
此外，题拍拍认为真人在线答题可以弥补机器拍搜的不准确性。尽管题库每年都在迭代更新，但仍有部分题目无法通过拍搜产品搜到原题。据《市界》报道，无法直接搜索到原题比例约占20%-30%，在能够搜索到的题目中，拥有完整解析过程和准确答案的也只占六成左右。
作业帮告诉界面新闻，“拍搜类APP历经多年发展，绝大多数题目已经被拍搜题库覆盖，搜不到的占比极小。”作业帮题库题目数量已达3亿。
拍搜类产品此前一直是好未来的短板。蓝象资本合伙人周爽告诉界面新闻，在教育的教、学、练、测、评五大模块，假设每个模块下有20个链条，“好未来在2015年就已经把这20个链条都做得挺好了，现在主要是针对其中一个链条进行优化。假设每个环节都能优化10%，整体就能提升不少。”
作为在线答题的后来者，题拍拍在攫取用户红利上并不占优势。但题拍拍希望“真人答题”、“永久免费”能为其撕开这片红海市场的口子。尤其是在线教育获客成本高企的当下，每一个重要的流量入口都有可能成为制胜的关键。
凭借拍搜工具沉淀大批流量的作业帮宣称，其自有流量是直播课正价学员增长的最核心来源。今年暑期，171万正价课学员中，有超过67%的新增学员来自APP端内。
相比之下，小猿搜题的转化效果则略逊一筹。据《21世纪经济报道》称，“猿题库、小猿搜题对猿辅导的获客并没有明显贡献，其贡献主要在于海量学情数据可以帮助更好打磨教学产品。”这也意味着，猿辅导的新生获客主要依赖于购买外部流量。
题拍拍也在其产品设计中有相关布局。界面新闻注意到，在题拍拍的常用功能中，除了拍搜答题外，还有一个入口可链接至学而思的寒假提分特训班，可选择的课程段从幼儿小班贯穿到高三，并且提供20元20个课时的限时低价。
图源：题拍拍APP
但是，被题拍拍视为宣传重点的“真人在线答题”模式，并不被业内人士看好。“真人答题模式早已被在线教育行业证伪。”一位不愿具名的业内人士对界面教育说。
可以作为例证的是，即使题拍拍将真人在线免费答题作为宣传噱头，点开题拍拍APP主页，位于最显眼位置的仍是拍照搜题功能。
在上述人士看来，真人在线答题只是作为补充功能或增值服务出现，难以单独成为一个跑得通的商业模式。“它满足的是部分用户对特殊题目的答题需求，是拍搜类APP海量拍搜需求之外的补充。”
蓝象资本合伙人周爽也表达类似观点，“这算不上一个赛道，它只是一个产品而已。”
“任何一个完整的教培公司都得做，因为缺了哪个环节都不行，否则就会吃亏。”周爽说。
“拍照搜题的战争已落幕”
无论落点是在拍照搜题、还是真人在线答题，题拍拍闯入的这片答题领域已是一片红海状态。
艾瑞咨询去年2月的一份研究报告中称，拍照搜题的战争已经结束。排名前二位的作业帮和猿辅导旗下的小猿搜题，占据超80%的市场份额。
据学研智库最新发布的《2020中国K12在线教育移动应用下载分析报告》，在29家机构的103款K12相关App中，作业答疑题库类工具App共有20款，累计下载量115.12亿次，占比66.74%，在各分类中排名第一。
拍照搜题最早始于2013年左右，以“小猿搜题”、“学霸君”、“作业帮”、“阿凡题”为代表的一批拍照搜题工具也因此陆续上线。这些产品借助在线教育迎来黄金发展期，互联网教育公司也凭借这些拍搜产品积累下大批原始流量。
制图：査沁君（根据公开资料整理）
由于早期拍搜产品的商业模式并不清晰，更多是依靠拍搜功能引流。随后，各家基于用户需求衍生出其他增值服务，从1对1答疑到VIP视频知识点讲解，再到直播课程，逐渐从工具产品向内容产品转型。
真人在线答题也并非新概念。早在2015年，“口袋老师”当时打出的口号就是“让天下的老师帮助天下的学生”。据人民网报道，该平台的认证老师数量一度达到3万，并宣称“答疑免费”。但该平台后因盈利困难逐渐淡出视野。2019年的最后一次露面，则是因为软件涉黄被点名。
“作业帮早已推出过真人答题业务，不过之前是以VIP付费的形式推出。”作业帮相关人士告诉界面新闻。
11月24日，题拍拍宣布品牌升级，将过去仅针对数学学科的免费答题升级为全学科后，作业帮随即将其真人答题的付费业务更改为免费，并称在线答题的时间从28分钟缩短为18分钟。
仅隔一天，题拍拍宣称其在线答题时间可缩短至14分钟，最快58秒。
在答题时间和学科拓展之外，双方还在人才资源等其他维度上展开竞逐。据题拍拍提供数据，目前已有超1000名清华北大学生以及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IMO）、中国数学奥林匹克竞赛（CMO）选手作为答题官。并先后与北大、清华达成合作，用来搭建人才库。
作业帮向界面新闻表示，其平台上有40%以上真人答题老师来自一二线城市，60%的老师平均教龄在3年以上，清北学生逾200人，高校大学生数万人，其中985/211名校占比50%以上。
真人答题“bug”
“遇到熊孩子不采纳答案怎么办”、“成功解锁高价位题目”。半个月前，杜然成为一名在线答题官，这是她每天在小红书上记录的兼职答题日常。
和杜然一样，近日不少大学生在微博、小红书等社交媒体上，分享自己兼职当“答题官”的经历和心得，真人在线答题似乎又火了一把。与线上相呼应的是，这些答题类APP的身影也出现在公交站台、电梯间等线下生活场景。
广州一高校的大四学生小西就是这些真人答题老师中的一员。在兼职群、朋友圈等渠道，看到相关兼职招聘信息后，她选择应聘成为作业帮的答主。
“申请难度较低。”她对界面新闻说道，“先填写电子问卷完成个人信息登记，然后会进qq群，拿到作业帮个人账号，其后点击进入开始自助线上培训及测试，过关后开始答题。前10-15题有准确率要求，低于标准则会不及格，需重新培训与测试。”
培训测试的环节相对严格。据小西介绍，“培训测试需要全对才能通过，一错就要重新培训，我当时重做了五次左右。”
培训完成后，小西开始答题。但是一周下来，她个人的“答题感受却不佳”。
“每天或每周都有最低答题数量要求，每周至少50题，没过关则会封号。”她对界面新闻说道，“审核也过于形式化，我答的题目被打回来的原因，大多不是因为内容错误，是因为形式。”
比如英语科目，篇章阅读要写全文大意，每题都要翻译题目和每个选项，哪怕选项很简单；每题要写解析，解析要写出详细原因，即使是常识。小西曾因为没写翻译后的中文句末的标点符号而被退回题目，且申诉无果，依旧被算在错误率里面。
“这点很不合理。”她解释说，“有些上传的题只有一小题，有些则有15小题，这15题只要有任何问题就会被一起退回，即使这15题写了很久也拿不到钱，且错误率增加。如果你是小学组的，答题还是会遇到初中高中的题，钱估计还是按小学的算，因为你是小学组的。”
错误答案也有可能出现。据《21世纪经济报道》，在题拍拍中，即便是清华、北大学生的真人解析答案，其准确率也并非完美。数学之外科目的开放性题目的解答质量也令人担忧。
在这条产业链中间，还有介绍大学生去兼职答题的中介。据《21世纪经济报道》，答主们应聘时会标注介绍人是谁，中介就可以获得答主薪酬10%的提成。
界面新闻发现，这些中介通常会在微博、小红书等社交媒体上，以及QQ、微信群内发布招聘广告。其基本要求都是一本已上院校大学生或毕业生。薪酬每题2元至10元不等，薪资周结，答题优异者有额外奖励，平均月薪2000-5000元。
因为没有通过作业帮的审核测试，无法成为答主，祯儿也成为一名中介。在她的个人微博主页，除了个人的生活分享外，大部分是真人在线答题的兼职广告。
“高中科目的题是4-6元一道，每天答几道，饭钱就出来了。时不时还有奖金，日入300不是梦。等级越高，工资乘的系数越高，最高级的老师工资会乘1.3，比如一个月答题挣了2000，实际的工资就是2600。”祯儿在微博的兼职广告中写道。
“为了兼职赚钱，周围愿意去答题的同学不少。”小西说。但她至今没有拿到答题费，“我也有部分有效的题，但一分钱都没拿到。”
周爽认为，面对庞大的K12人群碎片化且使用时间集中的答题需求，人工的时效性、规模化以及正确率等问题如何进一步优化，仍有待市场验证。
（文中杜然、小西、祯儿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