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父母,都在用命活着,用孩子的命活着。
“你好,我叫韦一航,想不想看看我的脑肿瘤切片?”
(来源:电影《送你一朵小红花》)
电影《送你一朵小红花》中易烊千玺饰演的韦一航是一名二级脑肿瘤患者,做过开颅手术,癌细胞就像他体内的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出现,也可能永远不再出现。
他很丧,不愿意出门,不愿意与人交流,自我介绍也只愿意说这一句话。
生活在灰色世界里面的他,在偶然的机会遇到了同样是肿瘤患者的女孩马小远。与他不同的是,这个女孩明媚,鲜艳,乐观,向上。
马小远像是一道光,照进韦一航的生活。他们一起疯,一起闹,一起做最傻的事情。
韦一航是个缺乏安全感的人,他走路必须挨边走,坐公交必须缩在最后一排,不想和任何人产生联系。他怕,他怕自己刚把真心掏出来,就死了。
(来源:电影《送你一朵小红花》)
这是每一名重病患者的恐惧,每天与死亡打交道,不知道哪天生命就截止了。
好在马小远的出现,让韦一航学会主动,学会珍惜,学会乐观与阳光。
两个孩子的爱情当然令人感动,他们不仅是爱情,也是惺惺相惜的温情。可这部电影更令人感动的,是在背后默默付出、默默擦干眼泪的家长们。
韦一航的父母做着最普通的工作,过着最普通的生活。孩子患癌让家庭遭遇重大变故,好几年没有添过新物品,妈妈为了几毛钱跟人斤斤计较,爸爸在下班后偷偷开专车,家里的桌子坏了好几年都不舍得换。
(来源:电影《送你一朵小红花》)
即便如此,他们从来没有表现过消极,从来没有当着孩子面哭过。反而像个孩子一样,互相打赌儿子明天还会不会和那个女孩出去。
我不信他们没有哭过,没有抱怨过。可哭过嘶吼过之后,日子还得继续。支撑他们走下去的,是对孩子生的信念,是希望给孩子每一秒快乐的生活。
马小远的父亲更是个大孩子,永远变着蹩脚的魔术,像个孩子一样让女儿操心着戒烟的事情。
他和女儿相处得像是朋友,似乎都已经忘记女儿5岁就已经二级脑肿瘤的事实。
(来源:电影《送你一朵小红花》)
直到女儿病倒,他才卸下顽皮的面具。在医院交费处,他只是一名焦急的父亲,一名无助的父亲。
这些父母,都在用命活着,用孩子的命活着。
韦一航曾经问过妈妈,我走了你们怎么生活?妈妈忍着眼泪岔开话题,后来又拍了一个视频给他。
爸爸妈妈告诉他,你走后我们会正常生活,正常学习抗癌知识,参加抗癌交流会,会消失在人群中,每天睡前亲吻儿子的照片,然后笑着入睡。
我们都知道,这是安慰的话语。
真正的场景,可能是电影里另外一位父亲的状态——家财耗尽,拎着凌乱的行李,坐在马路边上眼睛里连泪都流不出来了。收到一份好心人帮他点的来自“女儿”的外卖,哭得泣不成声。
他这辈子,再也不可能吃到女儿点的外卖了,再也听不到女儿的声音了。
(来源:电影《送你一朵小红花》)
这些人本不是英雄,而是人世间最平凡的父母。然而平凡的生活,对他们来说,早就是一种奢望。
他们不怕死,最怕活着。
按照第六次人口普查测算,中国失独家庭超过100万。时至今日,这个数据还在逐步增加着。
失去其中一个孩子的家庭,更是不计其数。
意外和疾病每天与我们擦肩而过,谁也不知道哪天落到谁家孩子的身上。
纪录片《孩子,我想你了》中,记录了几对失独父母的生活。他们不怕死,最怕活着。
“只有在梦里,我们才能见到孩子”;
“他走的时候,我就想弄家里来,放个大冰箱里,没准哪天就活了”;
“我再也不能做妈妈了,他走了之后,再也没有人叫我妈了”。
(来源:纪录片《孩子,我想你了》)
人面对死亡都会有一个接受的期限,父母的、伴侣的、亲友的,都有不同的疗愈时间。唯独父母面对孩子的死亡,可能一辈子都在伤痛之中。
那种疼痛就像截肢的疼,你知道那条腿不存在了,你也知道你还得继续生活。可是切切实实的疼痛感,只有你自己知道。那条腿还若有若无的虚幻感,一直伴随着你。
父母是孩子的依靠,而孩子是父母的命啊。
这些失去孩子的父母,他们已经无法融入普通人的社会,他们只能抱团取暖,称呼彼此为“同命人”,一起郊游,一起唱歌。
表面上看都在活着,实际上心里都是苦的。
“时间已经停止,剩下的日子就是等死。”
(来源:纪录片《孩子,我想你了》)
电视剧《我们与恶的距离》中,贾静雯饰演的宋乔安拥有一个美满的家庭,可是在一次意外中,杀人狂魔在电影院扫射,乔安的儿子不幸丧生。
从此,她就像变了一个人。儿子的房间谁也不许进去,谁也不许提,她自己也从来不踏足。
白天她疯狂工作,被称为“女魔头”,下属临产也要被迫完成工作才能离开。晚上,她就用酒精麻痹自己,不笑,不说话。
不仅夫妻关系濒临破碎,大女儿也开始“恨”她:为什么你心里只有弟弟,为什么你不跟他一起去死?
(来源:电视剧《我们与恶的距离》)
所有人都觉得她不可理喻,都怪她明明还有一个孩子在世,却迟迟不能走出来。
人在面对死亡的哀伤时,很可能转变成一种疾病——延长哀伤障碍。丧子的父母转变率极高,即使有一个孩子,也只能起到暂时的缓解作用。
哀伤是爱的一种形式,死亡能剥夺爱人的生命,却不能剥夺我们的爱。失去挚爱的人,爱不会消失,而会变得更加深沉。
他们不是“想不开”,而是“太爱了”。
唯有彼此的爱与支持,才能互相疗愈。
失去孩子的父母,会有不同的情感表现。尽管我们旁观者说了再多的“节哀顺变”,也不能代替他们疼痛一秒。
《哀伤疗愈》一书中提到,哀伤的反应一般会从五个方面表现出来,每个方面对一个人都是致命的改变。
情感反应——无时不刻的思念,与悲伤寸步不离。与此同时,愤怒、焦虑、孤独,也如影随形。
认知反应——对人和社会失去信任感,有难以言表的自卑和羞耻感。
行为反应——无法自控地流泪,注意力难以集中,与社会脱节,行动容易冲突。
生理反应——睡眠及肠胃功能紊乱,思维迟缓,免疫功能下降。
精神反应——对过去的信仰产生动摇或者否定,喜欢寻找新的寄托。
我们可以用五行字,轻松打出这五种翻天覆地的改变。可是那些正在经历的父母,他们每一秒都是煎熬。
在我们的文化中,避讳谈论生死。我们从小就学习如何好好活着,却很少有人教我们如何面对死亡。
尤其是当我们身边有人丧子的时候,我们除了一句“节哀”恐怕再也说不出别的话语。
如果孩子真的病重或者去世,我们自身或者我们该如何帮助亲友走出困境,是一个不得不面对的话题。
第一,这些“安慰”的话,千万别说了
面对失去孩子的父母,我们最常用的两句安慰话语分别是:我理解你、走出来吧。而这两句话,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我理解你”在普通的心理治疗中,也许能起到共情的作用。可是面对丧子之痛,这种深入骨髓的疼痛,没有人能感同身受。
看起来深情的安慰,却会激起对方的愤怒以及不信任:你根本不了解我的孩子,你怎么理解我的痛苦?
另一句“走出来吧”看起来振奋人心,可对丧子的父母没有任何意义,所谓的“走出来”并不能疗愈他们的伤痛,还会刺激起他们的羞耻感:我不能像个祥林嫂一样,让人觉得我走不出来了。
“时间可以疗愈一切”“再生一个孩子吧”“他被风光安葬了”……这些空洞的安慰,只会加深他们的创伤。
如果可以的话,尽量少说话,陪在他们身边,不用刻意安慰,允许他们悲伤。
第二,抓住伴侣的手,一起应对孤独
在美国,失去子女的家庭中,婚姻破灭的概率为14%,在国内这个概率达到了30%。
伴侣本是最理解对方的人,丧子之痛世界上除了伴侣,再也没有人能感同身受了。
可是夫妻之间往往无法面对彼此,谁也不敢提起,生怕刺激到对方。长期的压抑又会使夫妻间情感隔离,避而不谈成为了亲密关系中共同享有的孤独。
其实,当孩子走后,伴侣就成为了我们在世界上最亲近的人,唯有彼此的爱与支持,才能互相疗愈。
最后,与失去的孩子,建立持续性联结
哀伤不会消失,正如爱不会消失。失去孩子的父母,更无法做到“忘记过去”。
但是,可以学会与之和平共处,让过去的情感与未来的生活共同存在。
生者与死者的情感联结不会中断,也没有完结的终点,就像彼此曾经的依恋关系没有终结。
可以在思念孩子的时候,用他们曾经的精神与乐观鼓励自己,做一些孩子想做却没有来得及做的事情,用笔写下与他们交流的话语。
在心里,给逝去的人留一个位置,是一种爱,也是一种怀念。
这些方法,这些感受,希望我们永远不会用到。
死亡带给我们的启示,就是要好好活着,用力活下去。
谁也不知道哪一秒,生命就终结了。
希望在那一刻,我们都不曾留有遗憾,不曾后悔没有好好抱抱孩子,不曾后悔没有好好陪伴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