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爽疑似弃养代孕孩子一事，将代孕这条国内的灰色产业链炸出了水面。
很多人第一次知道，原来女人的子宫可以是一门租赁的生意。在这背后，有无数底层女性饱受折磨，还有一些女性最后不得不摘除自己的子宫，甚至会有女性因难产死去。
事实上，尽管代孕在国内不合法，但与之相关的类似冻卵、冻精这类的话题并不少见。比如徐静蕾就曾表示自己已经冻卵，周围很多人都这么做。郑爽在此前的节目中，也曾公开表示“有过冻卵计划”。
随着郑爽这一事件的发酵，代孕产业的遮羞布被掀开。
就在这两天，想赴海外代孕的李欢也找到了一家代孕机构。代孕中介告诉她“要做好一年多的打算”之后，李欢没有多大反应。但当她得知“如果止不住血，可能不得不切除子宫，有的女人可能会送命”，而“医院、医生和夫妇不承担任何风险”时，李欢顿时有了毛骨悚然的感觉。
李欢突然明白了，大部分公众为什么会对郑爽如此愤怒。
01 婴儿制造工厂
“你知道代孕是什么吗？”
这是每一个来Patel诊所申请做代孕妈妈的妇女都会被问到的一个问题，多数人都会摇头。医生告诉她们：“代孕就是你怀别人的胚胎9个月，但那不是你的孩子，是别的夫妇的胚胎，因此孩子长得像他们，白生白，黑生黑。”
代孕妈妈们被要求，对待孩子要像对待在家里的客人一样，生下来后，就要放手。
这是2013年BBC纪录片《代孕者》中的一幕，讲述了位于印度古吉拉特邦的一个诊所里发生的，现实版“借腹生子”的故事。
自2002年以来，代孕产业在印度开始蓬勃发展，一直到2016年，印度政府颁布“禁止非印度籍人士及同性恋伴侣在印度寻找代孕”法案草案之前，这里一直被称为“代孕天堂”，不同国家的孩子都在这里出生。最初的代孕收费只有1.2万美元，到2013年，费用涨到了2.3万美元。
代孕有这样几个阶段：医院先制造一个受精卵胚胎，胚胎如果持续生长，会成为囊胚，然后被植入代孕者体内以造成怀孕。两周之后，代孕者会进行抽血测试，如果显示已经怀孕，那么她将可以继续接下来的流程。如果显示没有怀孕，这名代孕者将只能拿到75美元，离开这里。
怀孕了的代孕者们，会被集中安置在一个房子中，配备一个保姆。房子被划分成隔间，每个隔间最多住10个人。她们什么都不需要干，也不允许干什么，就是吃、喝、休息。
代孕妈妈们目标虽然不同，买房、买地、买车或者让孩子接受更好的教育，但无外乎都是因为缺钱。所以，当来这里代孕的妈妈显示怀孕成功后，同屋的代孕者会为她鼓掌。
平均一个代孕者可以拿到8000美元，换算下来，2013年时候，她们每天的收入大约为30美元，折合成人民币，在200元左右。如果怀的是双胞胎，价钱在1万美元左右。
不过，代孕妈妈们只能通过分期付款系统得到支付，并且有可能因为意外发生而无法拿到全款。如果代孕妈妈3个月内堕胎，那么只能拿到600美元；3-6个月，为1200美元；超过6个月，不管发生什么意外情况，即便婴儿活不下来，代孕妈妈也能拿到全额。
18周的时候，代孕妈妈会接受一个检查，如果婴儿被检测出多处残疾，诊所会终止妊娠。
在这里，代孕者似乎与其他建房子的工人没什么两样，都是在做体力劳动，只是持续时间长达9个月。
代孕妈妈在孕期进入第9个月的时候，会进入到指定的医院中，为生产做准备。一个月之后，她们会面临最危险的一个关卡。
早在签订代孕协议的时候，她们就已经被告知，“如果止不住血，可能不得不切除子宫，有的女人可能会送命”，而“医院、医生和雇佣者不承担任何风险”。
风险，都由代孕妈妈承担。
想要孩子的妈妈，或者说花钱购买这项“服务”的人，会在24小时前，收到邮件或者电话，被告知“有人生下了你的孩子”。然后，他们再搭乘交通工具，来到这里，从医生手里接过孩子，支付完剩下的费用，办好相关文件后就回家，整个过程如同一场银货两讫的交易。
02 起底代孕产业
在不同国家，代孕价格也不一样。
一位知情人士告诉市界：“老挝的代孕生意，起步价在45万元人民币。这种公司还有自己专门的医院，购买者可以全程观看自己孩子发育的情况。”
央视在2017年曝光代孕产业链时也提到过，如果只是借助他人的卵，自己怀孕，价格在10万-16万元人民币之间；如果是找人代孕，则分为“包成功”和“不包成功”两种，价格在41万-90万元人民币之间。
而所谓的“包成功”就是两年之内，给“买家”一个健康的宝宝，而涉及到有可能的孩子畸形、不健康这些风险由中介公司承担。此外，根据客户要求还可以包生男或生女。
令人悲哀的是，郑爽代孕事件的不断发酵，却令很多国内代孕中介倾巢而动，将商业广告打得响亮。
深圳的张晓也动了到海外寻求代孕的心思。结婚已超过十年的她，因为年轻时太过于拼事业，错过了最佳生育年纪。快四十岁的她，很渴望有个自己的孩子。
通过互联网，张晓找到了一家公司。从这家公司的官方网站简介来看，它是一所专注于赴美生子的服务商。然而，当张晓问到代孕的事情后，她很快被拉入了一个三人的工作群。
在这个群里，一名周姓人士很快就给了张晓一个代孕文件，其中包括国内体检、视频首诊、促排卵、配胚胎/回国、挑选代母等8个流程。
在周姓人士说完“35岁开始卵巢功能就下降地比较快”之后，张晓有点慌了。很快，该名人士接连给了两个PDF文档，其中均写好从代孕到接宝宝回国的一系列流程。
从表格来看，从开始准备到结束，整个周期将近2年。张晓没有等到俄罗斯、乌克兰等热门代孕国家的推销，周姓人士单刀直入推的是美国。
“乌克兰虽然也代孕合法且便宜，但是技术有可能不好。其他国家要么是非法的，要么因为疫情原因不能去，而美国的加州是代孕最为合法的地方。”对方表示。
不过，当张晓追问“代孕有何风险，在我国代孕是禁止”时，该名人士避而不答。
事实上，我国颁布的《人类辅助生殖技术管理办法》有明确规定：禁止以任何形式买卖配子、合子、胚胎。换句话说，在我国现行法律制度框架下，代孕不被认可，且通常被称为“非法代孕”。
但不少人为何明知不可为，还非要为之呢？答案呼之欲出。
张晓告诉市界，这家机构让她准备150万人民币，其中包括试管费、代母费、代孕中介的中介费等。其中，代孕中介的中介费为3.5万-4万美元，而代母费大概为4.5万-5.5万美元。
但在身处美国的顾颖琼博士看来，其中有一部分差价被国内的代孕机构吃掉了。他给市界算了一笔账，费用虽然有男方捐精子、女子排卵以及律师费等费用，但在美国，整体下来不超过10万美元，折合人民币约65万。
顾颖琼出示的美国当地代孕机构给出的代孕费用区间截图显示，美国方收取代孕费用为9万到13万美元，折合人民币58万元到84万元。
而据张晓透露，国内机构让她准备的150万元人民币中，还不包括往返的机票和住宿费用。
“代母费用三万美元到四万美元，在美国是比较低端的。国内的机构其实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跟美国的医院对接就好了。”顾颖琼说。
实际上，在国内，除了张晓咨询的上述机构外，国内不乏有代孕业务的公司。根据网友爆料发现，同性交友软件Blued在页面中也上线了代孕业务的“蓝色宝贝”。
从页面中可以看到，蓝色宝贝称可以通过“第三代试管+第三方”的海外辅助生殖方案获得“中/美”或“中/加”国籍的（混血）宝宝，并且其业务还拓展到了东欧，而一次上述服务的价格在40万-100万元以上。
天眼查App显示，蓝色宝贝（北京）医疗管理咨询有限责任公司于2017年7月成立，公司简介包含赴美试管婴儿、赴美生殖细胞冷冻、赴美辅助生殖等，公司唯一股东为Blued关联企业北京蓝城兄弟文化传媒有限公司。
事实上，中国赴美代孕的人数极为可观。2020年10月13日，CBS电视台报道了一则令人震惊的消息：自疫情开始以来，已有25个以上的代孕婴儿出生。他们大多来自中国的父母。这些婴儿分布在亚利桑那州、加州等地。
而在国内，因代孕引起的纠纷，郑爽并非孤案。同样是代孕孩子的母亲，王惠格外想念两个还没谋面的孩子。打离婚官司的同时，王惠还在为见孩子们而绞尽脑汁。
王惠的丈夫出轨后，两个孩子被他从美国接回并藏起来了。自2018年孩子出生至今，两年过去了，王惠都不知道孩子什么模样，甚至连一张照片也没有。
在王惠看来，虽然她没有孕育他们，但他们也是她的骨肉，也是灵动鲜活的小生命。她不希望孩子们未来的成长，没有亲生母亲的陪伴。
正如一名网友评论的那样，“可云疯了都知道找孩子”，大概这也是公众对郑爽出离愤怒的原因所在。
03 郑爽这次为什么不能被原谅
在1月19日的回应中，郑爽说自己遭遇“勒索”，矛盾直指张恒爆料的动机。
而根据此前“张恒朋友”所说，张恒之所以爆发，是因为“郑爽女士并没有配合很多的法律程序，导致他没有办法让小朋友合法地回国，所以他也回不来”。换言之，张恒方似乎是希望借助舆论力量，保护自己以及两个孩子。
事实是这样吗？
顾颖琼告诉市界，虽然按照美国规定，在美国出生的小孩，只能办美国护照。且就目前来看，美国护照不能进入中国。但并非就没有办法了，比如到中国大使馆申请中国旅行证。
旅行证除了可以当护照使用外，还可充当户口本和身份证，用处更大。只是中国旅行证需要父母陪同儿童申请并接受面谈，如果父母双方有一方不能到场，那就需要出具委托书；而单亲儿童，父或母一方需出具离婚证明等文件。
那么，张恒必须立刻回国吗？
“这个也不准确。美国现在疫情当前，根据美国移民局规定，海外人的签证是可以延期的。而孩子要被送往福利院之说，也不准确，可以找人照管，只要给费用就行。”顾颖琼说。
巧合的是，就在1月19日，郑爽与张恒的民间借贷纠纷案正式开庭，涉及2000万元。郑爽认为是借贷关系，一审张恒败诉，二审张恒方提起上诉。张恒和郑爽均未出庭。
不得不承认的是，这场名为“护子”的舆论大战，或多或少都涉及到了背后的利益较量。
1月18日事情爆发后，郑爽并未第一时间给出回应，到1月19日给出的回应中，也顾左右而言他，似乎也是想把公众的注意力往这方面引导。
并且，郑爽的书面回复中并没有认错低头的意思。她表示：“在中国国土之上我没有违背国家的指示，在境外我也更是尊重一切的法律法规。”
而她的底气，似乎来自于自己是在美国进行的合法代孕。
市界查询发现，目前商业代孕合法的国家当中包括乌克兰、俄罗斯、格鲁吉亚等，这些国家的法律规定雇佣代母的夫妻为代孕婴儿的合法父母，出生证明上也会直接填写“需求方准父母”的姓名。
而美国的部分州同样允许商业代孕。比如网上流传的“张恒朋友”提供的孩子的出生证明中，显示的科罗拉多州，有明确法律允许代孕；另一个孩子出生地内华达州，虽没有明确法律，但代孕也被允许。
但即便如此，郑爽被网友口诛笔伐，不只是因为在我国代孕违法，更是因为弃养不能被原谅。
在泄露出来的录音中，疑似郑爽的声音表示“打也打不掉，TMD烦死了”，这话让人毛骨悚然。她的语气，就像是在商场或者网上购买了一个产品，因为不想要了，就退货一样，毫无顾忌。在她的眼里，似乎这个即将出世的婴儿，不过是个可以被随时丢弃的商品而已。
任何生命都该被平等地尊重和对待，而郑爽的态度，用央视点评的话说，“其对生命的漠视令人发指”。
此前，曾有代孕妈妈遭“退货”，有代孕婴儿因为畸形或者身体不健康被丢弃……不敢想象，水面之下，还有多少阴暗在滋生。
标榜“新时代女性”的演员徐静蕾曾在节目中讨论过冻卵，表示自己已经冻卵。她直接将代孕称为“找一个肚子”，还笑称“医院应该给自己分红”，因为自从自己做了冻卵之后，周围很多朋友都去那边做，“这很正常”。
郑爽事件令网友气愤的另一个点在于，其父亲在录音中说的“养不起孩子”。单从天眼查App上显示郑爽持股、任职且仍“存续”的公司就不下4家，且就在不久前，郑爽刚刚买了一套价值1.5亿人民币的豪宅。
舆论压力之下，普拉达宣布“已终止与郑爽的所有合作关系”，郑爽的待播剧《绝密者》《只问今生恋沧溟》《翡翠恋人》恐怕也很难幸免。虽不推崇连坐，但这次，无话可说。
（文中李欢、张晓、王惠为化名）
（作者｜王峰 编辑｜廖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