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东西,身陷其中的人不以为意。
但是当我们以旁观者的姿势去围观时,就很容易发现问题。
1.
1月28日,鹤壁市高中高三年级在公众号发布“1月18日—1月24日违纪情况通报”的名单,悄悄刷了屏。
随后,名单被作者删除,账号也被主动注销。
但名单中呈现出的违纪细节,充满荒诞和黑色幽默,尤其是那个“腿上放棉袄”的情节,让人印象深刻。
再接着,学校回应,年级在此事上存在方法不当、管理不规范问题,对高三年级主任及相关责任人进行严肃批评教育,责成年级主任作出深刻检讨。
仅仅是“方法不当”和“管理不规范”的问题吗?
小城鹤壁,一时“鹤立鸡群”。
朋友圈里,很多人在说:我好像每一条都违反过了。
还有朋友说:恍惚回到了压抑至极的高中。
与归君想起来,上小学时,老师安排了一个课堂纪律组长的岗位,第一任组长就是我的同桌。他的任务就是把那些在课堂上说话的人,记录在小本本上,然后交给老师。
我是班里的尖子生,考试基本都是第一名的那种,也是老师同学眼里的乖孩子、三好学生。因此,我很少有触犯纪律的情况。
但是有一次,这位同桌终于逮住一个机会把我记了上去。我得知真相后,十分愕然,因为我那次说话,是和老师的对话(老师讲课时有提问式的口头禅,我接了。)
换句话说,我的这次说话,恰恰表明我在认真听课,并且积极和老师互动。结果,我犯了纪律。后来,我在课堂上,就变得不那么喜爱发言了。
那一刻,我已经隐约意识到,这个所谓的课堂纪律小本本,害的不仅是我,还有这位同桌。
之所以说“隐约”,是因为我是到后来才明白,这种教育方法,很糟糕。
年少时幼小无知的心灵,总是习惯于遵从,然后学会接受,并倾向于认为:这是对的。
2.
青春期的少年少女都是极度敏感的。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不时看到一些极端案件。
不说别人,今天,当我去翻看自己的QQ空间,以及那些零碎的日记、笔记,也吓出一身冷汗。
那种压抑、灰暗、沮丧、畏惧等记忆,扑面而来,让人喘不过气来。
我翻到了高中时的一段笔记:
尤其是冬日的时候,大家都怕冷,就把门和窗户关得严严紧紧,唯恐有一丝寒气偷袭进来。八十多个人,一百多个鼻孔拼命的抽取这一二百来立方米的空气,然后再彼此交换口中的二氧化碳,从早晨六点一直到夜晚十点。
整个教室里弥漫着难闻的热气,掺杂各种味道,各种不同牌子的鞋子袜子味和各种食物的味道。空气被挤压成了液体,窗户玻璃上模糊一片,挂满了水珠,有的靠窗户坐的同学甚至在玻璃上默写单词,顿时教室里的黑板增加了几倍,手指则取代了粉笔。
我就是在这种状态下让自己的鼻炎愈来愈重,上课的时候,鼻塞头痛,呼吸急促,感觉整个脑袋仿佛泰山一样沉重,昏昏然欲睡。感觉这样的青春过得真XX憋屈,这样的年纪却不能在冰天雪地里飞驰,打雪仗,堆雪人。
在寒冷中疯狂出来的温暖才是真正的温暖,而不是教室里这种温室一般的温暖。
你看,作为一个老实学生,与归君也经常会在课堂犯困。
去年10月,郑州一中学生上课睡觉被老师批评,就做出了站在6楼欲轻生的举动,后被消防员借口送水救回。
他们似乎都已经丧失了这样一种看待问题的能力:一名学生在课堂睡觉,是不是因为作业太多休息不够?是不是因为我讲得不够好让人犯困?
前不久,安徽安庆一位13岁女孩,因为考年级第一被班主任怀疑作弊,重新考试后跳河自杀。
她在“遗书”上写道,“我走了你就不会骂我了”。
但是我却在一条新闻下看到,排名第一的热评是:吃饱了,想多了,自尊心太强,好面子,躲过这次还有下次。心里素质太差,不能全怪老师。
无语凝噎。
3.
与归君很庆幸,我读高中的时候,老师没有做出这样一个违纪名单,当时也没有公众号可以公开公示。
不瞒你们,我读到这份名单里的那些小动作,内心泛起的却是一些美好的回忆。
我去好久不登录的QQ,翻出了自己高中时写过的一段文字:
是谁的鼾声震落了老师手中的粉笔
是谁的呓语吵醒了旁边的兄弟
是谁的小企鹅叫出了上线的消息
是谁的纸条划出弧线在空中传递
是谁咯咯的笑声暴露了偷看小说的秘密
是谁的咔嚓将老班转身的背影留在相册里
是谁忘记了隐藏在头发后的耳机
让嘹亮的歌声飘向天际
是谁重在沉闷的课堂整出短暂的小插曲
……
我们认为美好的东西,在一些人来看来却是罪恶,这太恐怖了。
高考当然有压力,但学校和老师应该做的,难道不是疏导这份压力吗?难道不该是尽可能地给学生提供帮助和服务吗?
如今,这份违纪名单火起来后,我依然看到很多声音在说,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小孩子不管能出成绩吗?我们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是的,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可是有些人却习以为常,坦然接受。他们丧失的不仅是反思和改变的能力,还有反思和改变的动力。
他们开始变成了我们曾经厌恶、抵触的事物的捍卫者。他们似乎早已经忘了,每一具新鲜的肉体,都首先是一个新鲜的人。
在一些家长看来,孩子必须成绩优异,最好考上清北,才是成功的教育。而全然不在乎在这个过程中,孩子的多少兴趣被泯灭,多少棱角被削平,多少可能性变得不再可能。
这是按照工艺品的方式塑造孩子。
而从人的权利和人性来讲,我们为什么、凭什么用“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来要求孩子们也必须按照我们当年遭的罪再遭一遍?
这很奇怪,有些人经历过那种压抑和痛苦后,却是想着在孩子们身上再来一遍;而不是试着去改变现状,让那些压抑和痛苦,在孩子们身上少一些、轻一些。
或许,是这位网友一语中的:过惯了猪的生活,已经不知道人应该怎么生活了。
最后,与归君把翻到的高中时写的一句话,送给所有的为人师表和为人父母者:我害怕青春只是一个人人都会讲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