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观张:“匠人”筑梦

吴观张(1933.3.19~2021.2.5),教授级高级建筑师,国家特许一级注册建筑师。1952年苏州高级工业技术学校土木科毕业后留校任教。1953年调入江苏省教育厅从事设计工作。1956—1962年清华大学建筑系学习,毕业后被分配至北京市建筑设计院。1980—1984年任院长,1984—1994年任院副总建筑师,1994年退休后回聘,任院顾问总建筑师,2005年后受聘北京筑都方圆设计公司和五合国际集团任顾问总建筑师。

建筑启蒙 少年心事当拿云

吴观张,自称五合老头,1933年3月19日生于江苏江浦浦镇。父亲南京人,经商为生,在东门大街开设了一家布店。母亲安徽运漕人,姓张,17岁嫁入吴家,历经24年,生下子女十人,五男五女。“很多人问我名字的来由,其实就是我爸爸姓吴,我妈妈姓张,观字辈。”吴先生笑着说。1937年11月,日军入侵他老家,时年4岁半的小观张随全家外出逃难一个月,再回来时,家里的房子已被日本侵略者焚烧一空,满眼废墟,家境由此败落,后来全家迁往南京城里,艰难度日。虽然年幼的吴观张尚少不更事,但这段经历却给他的一生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他不仅凭儿时的记忆,勾画出家里被烧房子的平面图,这也成为他后来走上建筑之路最根本、最直接的动因。

吴观张少年时期照片

1949年,吴观张初中毕业,因为家里生活拮据,父母亲决定让他上中等技术学校,以便早日出来工作挣钱补贴家用。他同时考取苏州农校与苏州高工,“日本人把我家的房子烧了,我就怎么着也想盖房子”,于是,他毅然选择入苏高工学习土木工程。学校的生活非常清苦,每月在苏州农校当教师的二哥给吴观张8元生活费,“每周六坐马车去大哥家住一晚,蹭几顿饭,第二天返校。”逆境出人才,中技三年,吴观张辛苦耕耘,刻苦努力,学习成绩非常优异,1952年毕业时为全年级第一名,作为学生会干部的他被留校当政治辅导员,年底转入无锡工人技术学校,担任青年团专职干部并承担时事政治课教学。一年后调入江苏省教育厅,因为那里有一位曾教过他制图课的老师在负责中小学校舍设计,于是,吴观张参加了教育厅计财处五人设计小组,从事校园建筑设计绘图,从此登堂入奥,跨入建筑职业的大门。这也是他的第一次职业回归。“在我一生中有三次离开建筑这一技术岗位从事政工和行政工作,又得以三次回归本业,不能不说这是我的归宿,是命中注定。” 吴先生感慨地说。天道酬勤,虽然只是一名普通的技术员,但由于吴观张在工作中的出色表现,他的工资四年连升四级,从每月30多元一直升到62元。但每个月除给自己留下15元作为生活费外,其他的都给家里补贴家用,“我中技毕业正好我妹去大连上大学,我每个月给她寄5元钱。”

吴观张对建筑设计的兴趣颇浓,仍工作中深感学业不足,于是决定报考大学建筑系。说起当初考大学的初衷,吴先生脸上满溢着幸福的笑容:“一是1956年国家提出向科学进军的号召,二是因为在无锡工人技术学校时谈的女朋友已经于1954年考上了上海第一医学院,我要不上大学老婆就保不住了。”当年,江苏省教育厅有14人参加高考,其中13 人考文科,只有吴观张一人考理科。由于基础较薄弱,有些学科在中技时曾未接触,如化学,于是吴观张的二哥利用工作之余给他恶补了三个月,后来高考时,化学竟然考了90多分,在所有的考卷里成绩最高。功夫不负苦心人,吴观张最终如愿考入清华大学土建系建筑学专业,而且,“那一年,我们教育厅有13人考上大学。”

全面发展 谱青春华彩乐章

1956年8月,吴观张和来自五湖四海的同学们经过长途跋涉,来到了美丽的古都北京,走进了大学梦开始的地方——清华园。经过美术加试,当年建筑系(即建二班)共录取89人,包括两名共产党员,两名朝鲜留学生朴正孝和朴震泽。甫一入学,吴观张任建二班的团支部书记,后任政治辅导员和年级党支部书记,因他是班上两个调干生之一,且另一个人的年龄比他大,故同学们亲切地称他为“ 吴老二”。

清华建筑系名师云集,不论是学界泰斗梁思成先生,还是生活考究的体育老师马约翰,抑或是教授建筑历史的陈志华、汪坦、吴焕加先生;不论是建筑初步的胡允敬、常友石老师,还是素描授课的康寿山、华玉宜等老师,都给吴观张留下了深刻印象。“清华十分重视能力的培养。蒋南翔校长提倡给学生猎枪而不是面包的思想深深地影响着我们。”老师们的悉心教导,先生们的言传身教,使吴观张的建筑设计理论有了长足进步,特别是使他在对建筑的认识和理解方面得到了比较系统的学习和锻炼。

清华教学注重理论与实践相结合,因此实习与劳动机会颇多。如1957年暑假,建二班到中国科技大学进行工地实习。此时,科技大学新主楼主体结构已基本完成。老师在动员会上要求学生们不怕苦、不怕累,要虚心向工人师傅学习,并要求实习结束时达到二级工水平。吴观张与同学们被分配到抹灰、木工等组去劳动。一天下来,每个人几乎都腰酸背痛,浑身难受。虽然一个假期下来,去木工组劳动的人,连锯、刨、凿都使不利落,根本不可能达到二级工水平,但是通过实习都知道了盖房子的艰辛。1958年3月,学校组织学生参加修建十三陵水库劳动。吴观张与建二同学一道随大队徒步列队,行军前进至十三陵水库工地。白天参加劳动,在坝下挖土、装车、装筐、推车、拉车,顶着寒风,肩挑着土筐或推拉着一车一车土往坝上送,再一路小跑回到坝下,十分辛苦,但年轻的学子们都热情高涨,每个人都为能参加水库建设而自豪。1960年,建二班分成两拨分赴内蒙古包头和山西太原进行工长实习。当年内蒙古包头钢铁厂初建,吴观张随赴包头实习的同学参与了这一建设伟业。在老师的带领下,火车先到内蒙首府呼和浩特,在呼市吃了一顿饭,尝到了从未吃过的酥油黄面饼,以为美好的实习生活由此开始。然而当大家到达包头,看到那黑油油的鸡蛋般大小的筱麦面窝头时,才不得不直面现实。以后几天很多同学都因水土不服拉肚子,慢慢才适应过来。工长实习,不仅是跟着工地干部看图纸、分配任务,也要参加一些劳动。工地上有60米高的大高炉,因为正在建设,两座邻近的高炉上架一块约40厘米宽的厚木板当作人行走板,走上去颤颤悠悠,同学们很少有人能走过去,有的只能爬过去。在一次次的锤炼中,吴观张快速地成长着,这些都为他后来的建筑职业生涯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说起建二班,吴观张总是发自内心的自豪。他在清华大学建二毕业五十周年纪念册,上写道:建二班的同学,团结和睦,朝气蓬勃;学风严谨,成绩优秀;生产劳动、军事训练、文娱体育样样有成,是学校“全面发展的先进典型”。的确,学校组织的各种体育代表队、文工团中都有建二同学的身影。如1960年10月1日在校运动会上,建二的陈铭忠跃过1.92米高度,创造新的跳高校记录,达国家运动健将水平,他与安定宇都被选入北京市体育代表队;建二有十多人参加了学校军乐队,吹黑管的、吹小号的、吹萨克斯的、吹大贝司的,一应俱全,吴观张也曾在乐队中吹过一段时间长笛。建二班入学第一期在全系新年联欢会上,摒弃了传统表演,以“马戏团”为名,自己动手做道具、面具,表演了耍坛子、顶盘子、走钢丝。让全系同学刮目相看。而以生产劳动为背景的雕塑剧《劳动赞》更是享誉全校,甚至演到了上海。不论什么时候说起这部雕塑剧,吴观张都赞不绝口,连翘大拇指。《劳动赞》以土电厂会战为背景,通过学生参加十三陵水库劳动、土电厂劳动,分为十几个场景,以多种劳动形式形成瞬间静止的雕塑画面,配以音乐和朗诵。1959年秋,清华大学文工团在全国政协礼堂为全国政协委员演出,雕塑剧《劳动赞》于上半场最后一个节目登场亮相,在节目演到一半的时候,周恩来总理进入礼堂,将演出推向新的高潮。在节目下半场一开始,应总理要求雕塑剧重头再演一次,演出结束时,周总理上台接见了演员,和每个人亲切握手,还对全场观众说:“很好,很新颖”。

1962年毕业前夕,校领导找吴观张谈话,希望他能留校担任学校政治教研室教员,然他不为所动,谢绝了学校的好意,执意到设计部门去工作。毕业时,蒋南翔校长告诫学生不要兜售清华香肠,“意思是提醒我们,要谦虚,要懂得天外有天、山外有山的道理,不要显得高人一等,如果要说多的话,就是要比别人做出的贡献多。”毕业后建二班的同学大多被分配到全国各地区和城市的大设计院及部队设计部门等, 许多同学先后担任了直辖市副市长、省建设厅副厅长、各设计院院长、总建筑师或城市建设主管部门的领导,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为祖国建设做出了极大的贡献。吴观张也被分配到北京市建筑设计院,先后担任党委干事、设计组长、室副主任、院长、院常务副总建筑师、院顾问总建筑师等,工作直到退休。

建筑创作 十年一剑展锋芒

1962年,吴观张被分配至当时全国最大的民用建筑设计单位——北京市建筑设计院。一年后,抽调参加工作队下乡到房山、通县搞“四清”,1965年被提前调回院到党委宣传部当干事,正准备要提他当党委办公室主任时,“文化大革命”开始了,经常被红卫兵抓去为“走资派”陪斗。1969年,军宣队军队代表找他谈话,告诉他因家庭出身不好、海外社会关系复杂,不适合做政治工作。于是,将他放回到设计室搞设计工作。“这一段整整几年真是一个大误会,满心欢喜地职业终于又回归了。”这是吴观张的第二次职业回归,之后十年,是他从事建筑创作的黄金时期,先后参与设计或主持的建筑工程项目主要有:北京四路通水产冷库、西郊冷库、西南郊冷库,北京建国门外国际俱乐部、友谊商店、外交官公寓和小型使馆,北京三里屯小型使馆,第一外国语学院的电教楼,毛主席纪念堂。

1969年,吴观张进入第五设计室。当时,随着北京人口急剧增长,副食品供应非常紧张,特别是市场淡旺季供应很不均衡,这既不利于保证首都人民的基本生活需求,也严重制约了政府对市场的调控能力,于是冷库的建设提上日程。吴观张接连主持设计了北京四路通水产冷库、西郊冷库、西南郊冷库等的建设。冷库设计技术性很强,不仅要考虑冷库的专业性、实用性,也要考虑其经济性、安全性等问题。西南郊冷库位于玉泉营桥西,按照西郊冷库的经验,本来准备做成三个1万吨的库,然而在设计的过程中,设计组成员结构设计负责人提出柱网的荷载并未饱和,于是,经过缜密的计算,将五层库改为八层,做成两个1.5万吨的库,“省了一个库的地基与屋顶,还省了电梯,省下了一笔可观的资金。”吴观张开心地说。冷库设计必须考虑保温保湿,当时由于材料的限制,一般会因地制宜、就地取材,采用传统冷库所用的稻壳作隔热层材料,然而,“它有一缺点,总是往下沉,这样上半部分就空了,而且耗子特别喜欢在里面做窝。”吴先生说:“每次清理时,打死的耗子可以做一件耗子皮大衣。”西南郊冷库建立后,在保证首都市场供应、平抑物价等方面发挥了积极的作用,被誉为“首都人民的巨型冰箱”。

新中国成立后,许多友好国家与中国陆续建交,使馆建设迫在眉睫。根据周总理“把使馆从城里迁出,集中建馆”的指示,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建国门外使馆区和三里屯使馆区相继开始建设。同时,由于外国驻华使馆、机构、人员的急剧增加,从1957年起开始在使馆区周围集中建设外交公寓和外宾购物、文体活动场所。自1969年始,吴观张主持了北京建国门外国际俱乐部、友谊商店、外交官公寓和一些小型使馆的设计。在上世纪七八十代老北京人的眼中,简约现代的外交公寓的居所简直就是天堂。即使以今天的眼光来衡量建国门外交公寓的居室设计格局,一点不显得落伍。因为它不是普通设计,而是一种订制的设计,根据业主的需求,专门设计相关格局的居所,“为满足使馆工作人员的不同需要,标准层的户型从每层四户到每层六户都有”,而且这种设计是量身定制的,画图工作量很大。“当时画图用的是鸭嘴笔。”吴先生介绍说,这种笔的笔头由两片弧形的钢片组成,可以通过调整笔前端的螺丝来确定所画线段的粗细。“因为是扁的,不好拐弯。”在建国门外工地的工棚内,吴观张与同事们摸爬滚打长达5年,在设计过程中有不少创新之举,首次在北京使用钢筋混凝土的剪力墙结构,首次用马赛克小方块反贴预制复合外墙板,等等。1982年,建国门外交公寓获国家优质工程银质奖。

建外国际俱乐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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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外友谊商店

1976年吴观张被调入第一设计室当副主任,主抓技术与方案。是年9月,毛主席逝世后第二天,北京市建筑设计院抽调吴观张、黄晶、马国馨、郑文箴、聂振升共五人在赵鹏飞副市长带领下进行了纪念堂选址和方案探讨,初步选了几个地点:有天安门内午门外、有天安门外、有景山公园、有新华门内、有香山、有天安门广场纪念碑南等地,鏖战了四个昼夜,共做出六个初步方案,很快就确定了把纪念堂建在天安门广场南端,即原“中华门”的位置上。“不能选景山,那是明朝崇祯皇帝上吊的地方;午门外是斩首的地方,不能选;天安门外则会破坏金水桥,也不能选;新华门内是囚禁光绪的地方,香山地处地震断裂带,都不合适。”吴观张说。9月14日,来自北京、上海、天津、广州、江苏、陕西、辽宁、黑龙江等地的著名建筑师共40余人云集北京,住进前门饭店,经过日夜紧张工作,在确定的地址,做出107个方案。这些方案类型不一,有陵墓形式、有陵园形式、有雕塑形式、有象征形的,还有纪念堂形式,等等。最后根据中央指示和天安门广场的环境,决定采用带柱廊的纪念堂形式,以表示毛主席永远活在人们心中。并由北京市建筑设计院和清华大学抽调了九人组成方案设计班子,综合成三个带柱廊的正方形纪念堂方案,并制作成模型,供中央拍板选定其中之一,即后来建成的方案作为实施方案。大家一致认为,这一方案做到了“庄严、肃穆、美观、大方”,又与已建成的人民大会堂、革命历史博物馆相协调。之后由北京市建筑设计院牵头,从清华大学、建设部院、中央工艺美院等处抽调技术骨干组成百人设计班子在现场边设计边施工。已建成的毛主席纪念堂为正方形,四面都是11开间,柱廊,同时,采用了中国古建筑的插方手法,还采用了中国古建筑使用的传统材料石头做墙身,琉璃做沿口。方案完成后,院里曾通知吴观张,因工作需要让他回院。“其实是因为我家庭出身不好和海外关系复杂,我的三哥在台湾、丈人丈母娘在香港。”吴先生淡定地说。但仅过了一个星期,院领导就又找他说因为技术力量不够让他重回设计组,负责外立面组。经过奋战,至1977年7月毛主席纪念堂基本完工,在毛主席逝世一周年之际,对外开放。

1979年,吴观张主持北京第一外国语学院电教楼的设计,并为此随外交部组团去美国纽约、法国巴黎、瑞士日内瓦考察。第一次出国的他,极为兴奋。他回忆说,当时住在我国联合国代表团驻地,在纽约40天,每周五驱车赴联合国大厦会谈一次,顺便看看建筑,由于当时中美尚未建交,其余时间基本上都在驻地休息,偶尔结队出去溜一圈,也不敢走远。不过,在闲逛时,他仅花20美元就买回了两台二手的黑白大电视,一台18寸,一台20寸,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电教楼当时在国内还属新发展起来的一种建筑类型,经验很少,对于吴观张来说,又是一种新的尝试。设计时,在平面布局中,他将中、小综合教室按对角线布置座位,语言实验室等采用横排法安排座位,为满足视线要求均有必要的升起,教学楼部分采用内天井单向过道的平面布局等。室内装修力求简洁大方, 符合各种不同声、光、视线、交通和洁净的要求,使人感到空间适度,感觉良好。外立面为了反映上世纪80 年代新建筑面貌并与原有建筑相协调,采用青砖、灰白水刷石相结合,与深色大玻璃窗框形成对比,朴素、大方、醒目。“当然,北京外语学院电教楼在设计上还存在很多问题。”吴总毫不避讳地说,“如录相厅的位置选择不当,噪音干扰不易彻底根除, 影响使用;选用的钢窗密闭性不够,室内不够清洁,影响仪器的保洁;有些工作用房窄小低矮,交通不便等。”1984年,该项目荣获北京市城乡建设委员会二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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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人歌德说 “一个人要怎样才能认识自己?绝不是通过思考,而是通过实践, 尽力去履行你的职责 , 那你就会立刻知道自己的价值。”作为一名建筑师,吴观张认为,只有认清自己的职责,才能在事业上有所追求,才能顽强地去奋斗,对社会做出应有的贡献。多年来,吴观张苦中作乐,在建筑设计的大道上不停探索与创新,硕果累累。“看到自己参与设计的建筑物一栋栋拔地而起,内心总是充满自豪。”

民选院长 四大战略谋发展

上世纪80年代初,由于经历了“文革”浩劫,百废待兴,追求民主与科学的意愿异常强烈。1980年下半年,北京市指示要求选一位建筑专业技术人员当北京市建筑设计院院长。提及当年的选举过程,可谓轰轰烈烈,热闹非常。全院约1200人无记名投票提名,第一轮5票以上的有105人,经过三轮投票,最后吴观张以900余票当选院长,又选了主抓经营、科研、技术和后勤的四名副院长。“第一次由技术人员当院长并选举产生,这件事在设计院可以说是空前绝后,过去没有过,这以后的院长也都是上级任命的。”吴观张说。

在五位院长中,吴观张年纪最小、级别最低,“还是每个月拿62元工资”,但他胆子大、包袱轻、心胸宽、性格直,不怕丢乌纱帽,真诚对待人,认真对待事。充分发挥班子里每个人的作用,分工负责,不包办、不代替,并建立院长办公会制度,“每周例会,有的事不要议,通通气;要议的事,由主管院长事先准备意见,会上充分讨论,有议有决,会后坚决执行。”院长任上,吴观张的事情千头万绪,纷繁芜杂,其中有四件是带有战略性的,对设计院的未来发展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一是建全技术管理体系。新聘了四位业务水平高、技术过硬的专业的副总建筑(工程)师;成立院技术委员会;成立各专业技术委员会。各设计室选聘了四个专业的主任建筑(工程)师。强调抓好工程设计项目综合质量。所有工程设计项目分院、室、组三级进行责任制管理,从而健全了技术管理体系。

二是重视智力开发。首先,与高等院校订立代培人才协议。设计单位所承接的设计项目完成的质量好不好,在于是否拥有雄厚的高质量人才优势。经统计,全院约400位建筑专业职工到1986年每年约有40人达到退休年龄,而当时全国建筑专业的人才培养正处在青黄不接时期。“80年代初期,每年国家只能分配六七个建筑学专业毕业生到院,而院里有九个设计室,平均一个室连一个人都补充不到。”危机迫在眉睫,如不及早采取措施,设计院的生存将难以维系。于是,院长办公会果断决定与清华、南京工学院、同济、天大、北建工、北工大、中央工艺美院等多所知名院校订立代培120名毕业生的协议。“人才断层在很多设计院都普遍存在,幸亏发现及时,下了决心由我亲自落实。”吴观张告之,这些青年建筑师自1985年后陆续充实到设计院的生产第一线,其中不少人成了后来的技术骨干。

其次,投资《世界建筑》。上世纪80年代初,清华大学建筑系主办的《世界建筑》面临资金短缺、难以维系的困境,建筑系领导赵炳时先生找到北京建筑设计院寻求帮助。这本杂志信息量很大,资料性极强,对于设计院从业建筑师有极大的帮助,几乎人手一本,于是,吴观张决定投入资金和人力,助这本杂志渡过难关继续办下去,这也是一项战略性的财力、人力投入,至今这本杂志越办越好,在建筑界享有盛誉。“1984年我卸任之后就不资助了,好在活了过来,可它至今还署名与北京院合办。要谢谢他们!每月我还能收到他们寄来的杂志,再谢谢!”吴观张诚恳地说。

另外,给清华建筑学学生辅导设计课。教育要与生产实践相结合,1982年,受清华建筑系之聘,吴观张与张德沛、汪安华、刘振秀等校友组建教学班子,与学校课题组教师一起,担任两个年级的高技术含量的剧场和体育馆的设计课题辅导,采用修改学生图纸、综合点评等方式辅导学生,收到了良好效果。

三是为员工盖住房,稳定队伍。21世纪什么最贵?人才!吴观张先生多次强调,设计单位的竞争主要是人才的竞争,要想留住人才,必须解除设计师的后顾之忧。于是,设计院自办食堂、自办幼儿园托儿所、自办小卖部、自办医务室,这些举措对稳定队伍起了一定作用,但住房困难是一件迫切需要解决的事,据统计,当时设计院有四五百人没有房子住,有些已成家的人住在单身宿舍和筒子楼里,有些人则两家合住在一套房里。“单位盖房,很麻烦,要批地、批文、批钱、设计、找施工单位、跑材料等。这件事由郭家治副院长主抓,我辅助。”吴观张说。最终,在上级主管部门大力支持下,在他任内先后为500余户职工解决了住房问题,解除了广大职工的后顾之忧,对稳定队伍起了积极作用。

四是分配改革。设计院当时刚刚步入市场初期,国家不再拨款,但市场竞争不算激烈,生产任务十分饱满,职工工作很辛苦,但收入仍十分有限,人心思变。吴观张和领导班子曾数次草拟过改革方案,试图打破大锅饭提高职工的收入,但均未能得到上级批准。这件事是他任上想解决而没有解决的,在他卸任后第二年得以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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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届金厦奖颁奖大会

乐于奉献 薪火相传传帮带

1984年,吴观张从设计院长的岗位上退下来,改任院常务副总建筑师,总建筑师是张镈、张开济、赵冬日。“我叫吴观张,这一辈子和姓张的很有缘。小时候妈妈姓张;参加工作后,1976年在院一室当主任时,室党支部书记姓张;1980年当院长时,院党委书记还姓张;1984年当院副总建筑师时,总建筑师姓张;后来在首都宾馆当主持人时,是跟着张德沛。”吴先生开怀大笑,真是名副其实的“观张”!这也是他的第三次职业回归,至今,没有离开过技术岗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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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观张(1988年)

任院副总建筑师期间,吴观张不仅做好技术把关、技术指导工作,而且为培养技术队伍做出了巨大贡献,同时,还积极进行大量的建筑创作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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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计团队与亚运村及场馆模型(1988年)

1985年,吴观张参与了首都宾馆设计,与张德沛、何玉如先后担任设计主持人。首都宾馆是用于接待各国政府高级代表团的宾馆,建筑面积6万平方米,坐落在繁华的前三门大街,背倚静谧的东交民巷,虽身居市中心皇城地带,却闹中取静。“做首都宾馆给我最大的体会是,旅馆设计必须考虑成本问题。”吴观张深有感触地说。首都宾馆是国管局的项目,由于管事的都是高手,投资控制非常到家,建成之后的决算是同类建筑中造价最低的。其实一开始,为了讲究气魄,平均一间客房设计为130多平方米,于是有专家指出,因为维护成本过高,将来经营要亏本。于是将原来方案的二百多间客房改成了三百多间。敢于探索与创新的吴观张,在首都宾馆的设计中,在北京首次采用了铝合金板。“从1984年到1986年,我为首都宾馆共画了120张图。”吴观张说。由此也积累了不少旅馆设计经验,并开始着手旅馆设计的研究,后来写出相关文章,在建筑杂志上刊出,并参与了《北京宾馆建筑》一书的编辑出版。同时,他与天津大学、北工大、北建工教授联合带了六个以旅馆设计为研究专题的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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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都宾馆

1986年,北京建筑设计院派吴观张兼管深圳设计分院,担任副董事长和总建筑师,同时派他去香港成立华润艺林和京泰公司室内设计部门,并任设计院代表。从此,来往于香港、深圳与北京之间七年之久。值得一提的是,吴观张积极参与深圳分院的方案创作并辅导青年同事进行项目的技术设计和施工图。1992年邓小平“南巡”之后,他在分院提出了下不保底上不封顶的分配改革方案,“我说如果产值达到600万,可以提成20%,达800万时,可提30%。”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果不其然,这一激励措施大大激发了生产积极性,同样的人员,产值从头年的160万猛増至800万,増长五倍。

1994年,吴观张退休,被院里回聘担任顾问总建筑师,继续发挥余热,和王昌宁顾问总搭档组成建筑创作工作组:从设计实践中对青年建筑师进行传帮带。他们每年从新入院的青年建筑师中调三、四人入组,加上两位老先生一共五、六个人的基本班子。从院和各所接来任务, 在创作实践中对青年进行智力开发,培训其设计基本功。他们让每个青年人敞开思想做一两个方案草图,然后点评。在每个方案创作的过程中,他们都会挑一些设计中出现的通病或最基本的问题,多数是技术层面的问题进行讲评,并告之自己是如何考虑这些问题的。有时结合方案作一些专题讲解:如地下车库设计要点、视听建筑的视觉听觉质量的设计要点、大型厅室的座位排列与家具安排、不同空间大小与互相关系等。每年全组承接20个项目,大约有30%的中标率。每个方案都有保底费,中标方案有适当的奖金。“用这些钱发给全组同事和有关人,解决新同亊的生活所需,人人开心。” 他们前后与青年人在一起工作了11个年头,今天,这些年青人都已成了建筑行业中的佼佼者,有的成了设计院的所长、工作室主任、副总建筑师,有的成为了开发公司的总建筑师、设计总监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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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观张和周卜颐(1995年)

这期间,吴观张、王昌宁建筑创作工作组与北建工、北工大、天津大学合带过七位设计研究生。“和我们合带研究生的老师都是学识渊博的知名教授,如天大的邹德浓教授等。”第一年在校上课,第二年到工作组,让他们参与相应的项目方案,二位老先生只负责在工作中指导,让他们去调查与搜集资料,看他们的调查报告,参与他们论文的修改等。这种培养模式,效果很好。这些同学,毕业后有五人都在北京建筑设计院工作,早已成为能独挡一面的骨干。

2004年后,吴观张先生受筑都方圆建筑设计有限公司和五合国际之邀,担任了两家的顾问总建筑师。年愈八旬的吴老仍和年轻建筑师奋战在建筑一线,不遗余力,扶掖后学。“一个老年人,把他自己的知识和经验传给后代,让后代人来吸收或批判,这是老年人对青年人的责任,也是青年人对老年人的希望。感谢这两家公司给予我发挥余热做美梦的机会!”吴老欣慰地说。

本文原名《观张:“匠人”筑梦》

载于《北京规划建设》作者 文爱平

文章略有删减

摄影:刘锦标、朱晓亮

谨以此文怀念吴观张老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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