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在皖西南大别山区的岳西县，小城风土人情朴实，环境气候宜居，只是二三产还不发达，青壮年劳动力大多流向了杭州、上海、南京等城市。但无论走得多远，一到过年，在外谋生的人们都想着尽量回家。
比如我的堂哥，他大学毕业到了杭州，认识了在杭创业的嫂子，婚后，两人三年抱两娃，一儿一女，大儿子留守老家，由爷爷奶奶带，女儿则带在身边。
嫂子在杭州瓶窑开服装店。今年过完小年，当地店铺陆续歇业，客人少了。夫妻俩准备趁春节好好歇歇，嫂嫂更是归心似箭，想快点看到儿子。
于是，堂哥和嫂子带小女儿回了老家。
1
女儿
堂哥的女儿14个月，皮肤和牛奶一样白，肉嘟嘟，笑起来露出上下4颗门牙，超级可爱。
老家亲戚见到她，都夸孩子养得好，想要抱抱，可小妞倔得很，总是把头一扭，转身埋进她爸怀里，给你一个“闭门羹”，过一会，又忍不住偷瞄，见人家还不放弃，急了，开始哭唧唧……哭闹时，嫂子是哄不好的，只有堂哥能搞定她。
“女儿黏爸爸”，听到这样的话，堂哥笑得满足，罢了他又补一句，“女儿啊，也是幸福的烦恼。”
堂哥说，过去一年，嫂子经营服装店，他负责在家带娃，是名副其实的全职奶爸。因为抱娃久了，右胳膊粗，腰背酸疼，堂哥“埋怨”说，这是带娃带来的职业病。
2
辞职
堂哥原先在滨江一家金融公司上班，每天早晚来回跑，很辛苦。去年公司行情不好，再加上添了女儿，嫂子便劝他辞职，帮她打理生意，顺便带带娃。
堂哥同意辞职，但他心里觉得，辛苦是小事，最让他揪心的是女儿没人带。
之前他想了许多办法。一是让嫂子全职带，这意味着得关停服装店，损失挺大；二是请爸妈帮忙带，可爸妈已经带了一个孩子，再带新生儿，身体吃不消；请个育儿嫂吧，市面上好的育儿嫂月薪万元以上，和自己工资一般高，请不起……最后没办法，只能回家自己带，顺便照顾家里。
堂哥自己带女儿，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嫂子生女儿于他而言，更像是一场惊吓。
一般产妇孕40周生产，但小女儿来得着急，32周就降临了。“你嫂子不听劝，大着肚子跑到四季青进货，累到了。”女儿出生时才3斤多点，手小得像鸟爪，皮肤褶皱。这还不算，孩子脐带绕颈导致窒息，生下来就抢救。
堂哥忙里忙慌签了字，医生按压急救，女儿全身淤青，总算“嘤”了一声，救了回来。
之后堂哥托着女儿随救护车转院到市一。孩子进了育婴箱，此后的一个月能做的只是送母乳，听医生讲讲孩子的斤两、心率、黄疸等情况……
堂哥和嫂子给女儿取名“如意”，小名“千金”，这娃出生就不容易，堂哥格外珍惜。
3
奶爸
堂哥当了奶爸。他说，刚开始不太适应，无从下手。孩子饿了哭，不舒服也哭，睡觉要哭，吃饱了还哭。
现在，当了一年的奶爸，他总算搞明白，小孩的哭里有文章，哭得急促，节奏感强，说明娃饿了；连续性哭，还不时瞅一瞅大人，是拉了便便；吃饱睡足后的哭，声音洪亮柔和，这是消化运动呐……
堂哥还记得，最初给女儿穿衣服，怎么也穿不上，他急得掉汗，女儿则哭个不停。好不容易穿上身，衣服不齐整，女儿还是哭。套头的衣服，要先套上头，然后再套手，袖口卷起把小手拉过来，拉手时还得牵住袖口，拉住衣身，这样才平整自然。
女儿喝了奶就想睡觉，睡觉还得抱在怀里，给她轻柔地摇动，不时哼点小曲子。孩子闹了，得给她塞一个奶嘴安抚。要是睡觉不规律，夜里就不睡，他就得一直抱着，和白天一样。
堂哥说，这一年他的听力变好了，孩子睡着，他才有空做自己的事，孩子打喷嚏、醒了哭，随便一点点细微的动静，在他的耳朵里都会很敏感。
在家带娃的一年里，堂哥把车子停在车库，极少开，因为不怎么出门；离职了，先前的同事朋友交往得也少了，往日呼朋唤友的生活一去不复返；他开始逛超市、逛菜场，关注童装、奶粉、蔬菜粮食的价格。
堂哥说，他现在一天的生活很规律——
早上陪娃睡觉，娃醒来给娃换尿不湿，洗漱穿戴，喂奶，有空做点吃的，没空叫个外卖，完了哄孩子玩，听听贝瓦儿歌，讲讲故事；
下午睡一觉，醒来抱女儿出门走走路。回家继续喂奶，等嫂子回家做晚饭。
堂哥说，这一年，没有工作不上班，就没有收入，自己也会有些焦虑。每次被人问到当下的状况，他说自己在家带娃，也还是会有些不好意思。
当着嫂子的面，堂哥“吐槽”：“特别是我带娃去店里，一些客人都说你嫂子真不容易，白天开店，晚上回家带娃。实际上晚上回家，娃也不要妈妈。”嫂子听了，在一旁哈哈笑。
嫂子说，她心里明白堂哥不易，两人之间有默契，互相都不提带娃、工作的烦心事。“有时候，别人问我老公在做什么，我说最近生意不好做，我老公先休息一阵子，帮着带带娃。”
4
嫂子
嫂子很能干，一个人管着一家女装店，每10天到四季青进一次货。自己在店里做销售，在瓶窑镇街上交了许多朋友，附近不少阿姨认可她的品位，经常来店里逛，顺便带两件衣裳走。
嫂子说起自己的生意经，满脸自豪，她说，做女装一是进货要注重价位，毕竟，物美价廉、性价比高，是大多数人的选择；二是要跟随时尚潮流。
“客人初次进店，看她穿着，听她的谈吐，我就大概知道，她是怎样的消费类型。朴素的人消费务实，时尚的人追求新颖。有人喜欢你推荐，有人喜欢自己看。根据不同的人，我得提供不同的服务方式……”嫂子说，做销售门道很多，人要灵活也要有天赋。
白天开店无论多忙，下班嫂子都会回家做一顿像样的晚饭。“带娃不容易，一个男人在家带娃更不容易，你哥这么踏实，我真的很感动，很理解他。”
嫂子说，她也有忍不住生气的时候，比如半夜一觉醒来，看到堂哥还没睡，还在看电影、玩游戏。
堂哥解释说：“娃刚睡下，我还没睡意，在虚拟世界玩两把游戏，感觉和外界多了一点互动，顺便看看新闻追追剧，我也要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啊！”
当奶爸的一年，堂哥也不闲着，他和一些宝妈一样，顺便做代理微商，同时研究直播带货，时不时联系渠道商，为嫂子的实体服装店向线上销售做尝试。
新的一年，女儿刚刚学会走路，也能奶声奶气地说几句话，堂哥和嫂子商量着，等女儿稍微懂事些，就送回老家，让爷爷奶奶先带着。“奶爸还是要赚奶粉钱呀，毕竟两个孩子。”堂哥说，他还想着多赚些钱，买房落户杭州，接爸妈孩子一起过来生活。
记者 刘抗
编辑 吴晶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