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尔扎克说:“小说是庄严的谎话”
但有趣的是,疫情是真实的,想要了解它,我们会读《鼠疫》,美国梦是真实的,想要了解它,我们会读《了不起的盖茨比》
想要了解高中这个特别的时期,你会读什么呢?
风险委托
文丨Aliment
我是一个高考鼓励师。
若非因为手头欠账多了些,我决计不会接塞布社区的委托。
“我……今天来,是想和大家聊聊。”同他们讲话时,我心里直发憷。霓虹灯闪着刺眼的光,腐烂的气息直往我鼻腔袭去,满身脏污的狗叼着垃圾冲我直吠。
“高……”老鼠打我皮鞋上爬过,激得我又是一个寒颤,“高考,是实现自我理想的绝佳机会。”站得离我最近的孩子抱着膀子,她的右手是金属义肢,反射出白光。我双目放空,眼神不敢靠近他们中任何人。
分明是说过千次万次的话,唯独这一次我连舌头都在颤抖,话怎么都说不顺溜。我捏了把汗,悄悄调出了我的演讲稿,只能公式化地照着上面念了起来。
塞布社区多的是基因改造的弃子,带着尤其先进的科技和残缺的身体聚在这里,传出了不胜数的传说:黑客会每天十五次攻击政要的电脑,计算机恐怖主义将这片土地笼罩。一切的一切,无一不彰显着这禁忌地的人有多么大的恶意。
没有人愿意把那里的人看做是自己的同胞——尽管他们和我们一样的生活,他们的孩子也和我们一样参加高考。
迄今,塞布社区还没有通过高考找到出路的人,他们没有受过系统的教育,一定拿不到好成绩,纵使考好了,也多许得益于他们鬼鬼祟祟的科技。
算起来,我是第一个推开塞布社区大门的高考鼓励师。更何况,做到我这个位置的,已经基本不再接群体委托了。
“……孩子们,不要妄自菲薄,你们有着无限精彩的未来!”我攒足了气势,让自己最后这一句显得积极昂扬。
虽是气势慷慨地演讲完了,我也没有奢望能得到他们的掌声抑或是赞同,我关掉了了显示屏,深呼吸一口,这才小心翼翼得让我自己的眼神接触到他们。
意料之外的是,我并未从他们眼中寻出鄙夷或不满,就连第二排的玻璃眼珠滚了一圈,也不过是愣愣地把我盯着。
“老师,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开口的是义肢右手,她说话口音重,又夹杂着俚语,听得我很是费劲,“你说的话,不是给塞布人听的。”
“我们作为弃子出生,没有一刻不被歧视,你所谓的公平,那其实是外面才有的东西吧。扩张、压迫、恐怖,这些才是我们每天都要面对的事。”
“我们也想像你说的一样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可有谁给我们这个机会了吗?”
我被问得哑口无言,甚至说不出高考能改变他们命运这样再熟稔不过的话。
我愈发意识到来塞布做高考鼓励是一件多么荒唐的事情,荒唐的不是他们,而是不给他们机会却要假装慈悲的我们……
我在塞布留了下来,不仅是因为我突然想要了解塞布的故事,也因为这是一个极佳的躲债地,能在城里横着走的只有耗子。
但也许有一天,我和那些穿戴义肢的小孩都能堂堂正正从塞布走出去。
我是一名高考鼓励师
文丨卷卷
“怎么办啊!那些题我明明平常都能做对!但是我在考场上!就是算不对!”男孩双手疯狂揪着自己头发。
“那就不做咯。”吴晓坐在男孩的对面,语气轻飘飘。她欣赏着自己新做的美甲,想下次还可以再贴点钻。
“啊!”男孩抬头,虽然眼里含泪,表情却震惊。“那……那怎么行?”男孩磕磕巴巴的说:“不……不要吧。”
“那你想怎么办?”吴晓挑眉,无语地看着他。
男孩愣了一会儿,突然猛地站了起来,“我懂了!谢谢您!”他朝吴晓鞠躬,然后冲了出去。
“他懂什么了?”吴晓的叔叔兼工作室老板,一个长了大络腮胡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问道。
“我哪知道。”吴晓无所谓的耸耸肩。她伸个懒腰,“老板今天没有预约了吧?没有我就先回去了!”
“诶你…”络腮胡还没说完,吴晓就没了影子。“好吧”,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吴晓的爸爸是医生,但在吴晓高一那年,也就是一年前,因为医闹意外身亡。没过多久,过于思念丈夫的吴晓妈妈也跟着离开。幸福的一家三口如今只剩下了吴晓一个,她开始翘课不去学校,甚至还出入过两次派出所。络腮胡也试图跟侄女谈心,但谈来谈去,谈到最后吴晓只有一句话:“好好学习干什么,被人砍吗?”
络腮胡平常经营着一家教育机构,他编了个“高考鼓励师”的名目把吴晓诓进来,原本只是省得她每天不上学胡混。但没想到,或许是因为她变来变去的彩色头发以及烟熏妆,也或许是因为她“死道友不死贫道”毫不在意的语气,恰好对了叛逆少年们的胃口,来找吴“高考鼓励师”的人居然越来越多。
又是打工的一天,吴晓坐下心想。她百无聊赖地托腮,等着今天“庸人自扰”的少年们。
“您好,我来咨询。”进来的少年带着一摞书和习题试卷,坐下时微微欠身,彬彬有礼。
“你来做什么?”吴晓惊诧,“年级第一的魏锐也需要鼓励?”
魏锐神色坦然:“我当然需要。”
吴晓似笑非笑:“那说说吧,你怎么了?”
魏锐:“我最近对自己知识的掌握特别没自信。要给人讲一遍我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掌握了。”
吴晓:“?大哥学校里多少人想让第一讲题?”吴晓想这人是不是钱太多了,居然花钱讲题。
魏锐眉毛都不动一下,语气平静:“我花了钱了。”
“那行吧,您请。”吴晓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开始。
一个小时飞速滑过。走之前,魏锐收拾好课本,说:“我觉得效果很好。我下周还来。”
吴晓:“……随便。”
下个周的周六下午,魏锐如约而至。再下个周的周六下午,魏锐又来了。
魏锐要求越来越高,他不仅要求吴晓听他讲,而且要求吴晓要能把题做出来,美其名曰:“看到有效果我才有自信。”
第四个周,魏锐甚至连吴晓晚上的时间也一起约了。
吴晓:?
魏锐:“我最近更没自信了。需要讲更多的题。”说这话时,少年坐得笔直,神色坦荡,假如不是耳朵尖有一点红,就更像真正来做咨询的了。
吴晓开始要求前台给自己约更多的客户。但无论她怎么要求增加客户,魏锐总能约到她的时间,而且一约就是好几个小时。
吴晓看着时间表,魏锐的名字占据了周末的大块,她简直要被气笑了。
”所以,那个时候你是怎么约到我的时间的?”若干年后,某个下午,窝在魏锐怀里正在选婚纱照的吴晓问。
后来,吴晓借着魏锐的要求回校参加考试,魏锐陪着她去给爸妈墓前上了柱香,回来后,吴晓又开始正常上学。毕业之后,吴晓沿着父亲的路子穿上了白大褂。她想切身体验,父亲当年,究竟每天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治病救人。
“叔叔帮我咯。”魏锐笑得无辜,依旧答得坦坦荡荡,一如当年那个带着课本和试卷进来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