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写作营自开营来,已经举办了六期。在这六期的时间里,每一位写作者在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特邀互联网平台口碑最好的写作导师、《南方周末》前特稿编辑、记者叶伟民老师的指导下,在其他写作者的陪伴中,开始写得更好。他们在写作营里完成一次次的写作练习,通过视频、直播课程更进一步了解写作,一起读经典,一起讨论创作,一起在限时写作的压力下,完成属于自己的作品。
【故事写作营】第六期:“这样写出好故事·49天故事写作营”,已经圆满结束。以下五位作者的作品被评选为优秀作品,分别是(排名不分先后):
《夜色温柔》大火
《夏天就这样结束了》少华
《去年在南锣鼓巷吉他吧》ナイフ(小刀)
《裂缝》杜解忧
《苦楝树下》江剑阁
我们将陆续发布他们的作品。
《夜色温柔》
大火
我成长于城乡交界的厂矿家属区,时常觉得自己就和人生头十七年生活的这个地方一样,带着一两个古怪的永远改不掉的执念,可也很包容地迎接所有即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热热烈烈地活在当下,但心里总残存着许多古董般的记忆。我的梦想是活到101岁,成为横跨三个世纪的世纪老人。
我创作这篇小说,是想分析在一个父母爱孩子但不爱彼此的家庭中,孩子最微妙的心理感受。在成长过程中,伴随着换牙、生长痛、初潮、智齿发炎这些生理疼痛一起到来的,还有从懵懂不解到清醒意识到的心理疼痛。但我并非要去批评那些感情破裂却仍旧维系婚姻关系的父母,他们也背负着各自的隐痛与创伤、用力给孩子幸福,所以最后我设置了一个开放式的结局。我相信,如果人总不可避免地走进夜色里,那么就尽力从中找寻一点温柔和温暖吧。
01乳牙
我坐在江边,双手抱膝。子夜的风经过,脚步沉重。面前的江水平静得像一桶黑油漆。耳边冗长的蝉噪织成一幅细密而单调的背景,其间零星地散落着醉汉的笑声和机动车的轰鸣声。
屁股坐麻了,我索性仰面躺下,草叶上的露水迅速浸透校服廉价的衣料,攀到皮肤上来。天空一无所有,除了那枚白里透黄的月亮,仿佛是我幼时脱落的一颗后槽牙。
左数,也许是右数第一颗后槽牙的乳牙阶段,就是在一个同样闷热的夏夜宣告结束的。
那天晚上,我和奶奶睡。她用一把大蒲扇给我扇风,我则偷偷地把手伸到嘴巴里,搬弄那颗早已松动的牙齿。
“傻儿,你为啥子像个木头一样嘛。”奶奶停止了摇扇子。
我赶紧把手从嘴里拿出来放到身侧,用舌头去拨弄摇摇欲坠的牙齿。
静止一会儿后,奶奶的扇子还是有节奏地摇了起来。扇子在她的肚皮和我的肚皮之间,沿着一条圆弧往复运动。
啪——啪。扇子打在肚皮上音色敦厚。
咔啦——咔啦。我同步奶奶的节奏,一下下抵着松动的牙齿。
忘了奶奶教你的吗?啪。把爸爸妈妈的手牵到一起。啪。让他们不要吵架。啪。跟他们说你想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啪。电视上那个小女孩多聪明,你要向她学习……
奶奶睡着了。我却一脑袋汗,睡意嫌弃地不肯近身。
几个小时前,我还躺在爸爸妈妈中间,吹着空调,舒舒服服地做梦呢。梦里有吃不完的旺旺碎冰冰,餐桌上从来没有胡萝卜。睡梦正酣时,一阵喧哗把我吵醒。我的爸爸和妈妈,正如两头野兽般在地板上厮打,咒骂源源不断地从他们的喘息中生长出来。
我赶紧闭上眼,可眼皮一颤一颤的怎么也合不拢,致使我眼前的画面如同闪烁的电视机屏幕。我只好侧过头,盯着床头柜上的玻璃杯看。
之前我在作文大全里读到过一个和玻璃杯有关的故事。一个小女孩听见爸爸妈妈吵架后,把玻璃杯给砸碎了,两手一捏玻璃渣,流了好多血。她爸爸妈妈吓了一跳,赶紧同心协力把她送去医院。等小女孩的手伤好了,她的爸爸妈妈也和好了。我要不要也试试这个办法呢?
可是把妈妈最喜欢的杯子给砸了,她会骂我是个坏小孩的吧。爸爸是那种在大夏天也不准我喝冷水的人,要是我把手故意弄伤了,他也许会更加生气吧。最最重要的是,我怕疼,我才不敢去捏玻璃渣呢。
面对他们如此激烈的争吵,我却什么也不做,真是“没良心”、“像块木头”。可我实在没办法像电视剧里那些漂亮伶俐的姐姐们一样,在互相把对方看成大仇人的爸爸妈妈面前,眼泪婆娑地说自己要一个温暖的家。
我不想要什么温暖的家,我只想要一台24小时开着的空调,一堆童书,冰镇西瓜,可口可乐,没人打扰。在美妙的幻想中,我竟然重新睡着了。
没过多久,我就被人从床上一把拉起来——是奶奶。她把我护到身后,一遍一遍说着“家和万事兴”。见对面站着的两个人一言不发,像是认识到了错误,奶奶便心满意足地牵着我去了她的卧室。
奶奶的手粗糙得像一张砂纸,又有力得像一把钳子,我被她攥得难受却又挣脱不开。我只好恋恋不舍地望了空调一眼,恰好瞥到爸爸妈妈脸上的抓痕,以及愤怒的眼神。
哈,他们铁定没有被奶奶的教育感化,因为我和同学打架后也会在老师面前摆出一副愧疚的模样,免得老师缠着不放。
想到这,我不禁笑起来,可马上又陷入了不安之中。在刚才那场跟电视剧一样的冲突中,大人们都扮演着各自的角色,发挥稳定,只有我仍旧是那个最差劲的演员,迟迟没有说出应该说的台词。
我的舌头给牙齿施加了更多压力。终于,那颗松动的牙齿屈服了,“咔”一声落下。我把牙齿吐到手里,先闻一闻上面的口水味,再贴到脸颊上把它晾干。
月光从窗口爬进这个小小的房间,我的视野里却没有月亮的模样。自然而然地,我把自己的牙齿举到最亮的地方。
奶白色的牙,泛着淡黄的光芒,高高悬在儿时的一个不眠之夜里。
02 生长痛
高温贪婪地舔舐着夏天,连夜晚也不放过,人手触及之处皆是粘稠的唾液。
“热量是守恒的”,仅剩的一点理科知识在脑海里盘旋,我因此常常疑惑,冷气在夏天都躲去了哪里呢?也许藏在人心里吧——我如是回答,暗自享受自己因无知而产生的美丽的悲哀。
不过今晚我或许可以作一个稍微贴近现实的解释,冷气藏在泥土之中。
我躺在地上,仿佛和一个冰冻的巨人背靠背,没过多久,身上就凉爽了起来。冷气顺着骨骼攀行,在膝盖处迷了路,使我又痒又痛。相似的痛觉立刻唤起了身体为我保留的,关于长高的记忆。
那是一个夏日的夜晚,我和妈妈一起睡。好不容易赶走了蚊帐里的几只大花蚊子,又把空调调到了合适的温度,蚂蚁爬过膝盖的痛觉却让我怎么也睡不着。
妈妈给我按摩,柔声安慰道:“这是在长个子了。”
我听完很是兴奋。那段时间,我最期盼的事情就是长个子了。我想长到一米八,一米七也行。只要我长得够高,就能俯视很多人很多事,也能离脚下的尘埃远远的。
当然,遗传的力量太过强大,现在躺在江边的我仍旧只有一米六。
回到当时,我因兴奋而更加无法入睡,而人越清醒,生长的疼痛就越明显。妈妈为了分散我的注意力,便和我一同想象未来的生活。
“崽崽,以后我们不跟你爸爸和你奶奶一起住了好不好。”
“为什么?”我转过脸去看妈妈,她眼睛是闭着的。
“这个房子是你奶奶买的,又不是我们的。要住得舒服就得住在自己的房子里。”
“好啊。”我几乎立刻就答应了。
我早就厌倦了这个二手老房子的陈旧——掉漆的土黄色柜子、因遍布划痕而显得肮脏的瓷砖、踩上去就吱呀作响的木地板、残存了许多贴画背胶的沙发……
老房子所在的这栋楼从前是分给国营厂矿干部的住房,到我出生的时候,周围住户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了,整栋楼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浓浓的暮气。我的朋友们都住在新楼房里。每次放学回家,我都得在一个岔路口和一大帮人告别,然后独自踏着黄昏的碎影,回到老房子里。
老房子从不上演新鲜的故事,在冷漠的和平与热情的争吵间循环往复。
妈妈摸着我摊了一枕的头发,说:“我们要好好装修一下。”
我接着便陷入了幻想之中,要大红色的布艺沙发,要长条的木餐桌,要一张藤椅……
妈妈应着我,渐渐自己睡着了。
我想着想着,好像真住进了那样一个时尚干净的新房子里,一颗心登时飞到天上去了。可我忽然又有种背叛了爸爸的感觉。
刚才晚饭后和他一起散步,他问我如果爸爸妈妈离婚了,我要跟谁。我当时斩钉截铁地告诉他,要和爸爸还有奶奶一起生活。
爸爸说虽然他工资不如妈妈高,但总是会尽全力把最好的给我的。还说在妈妈那里,我也是个香饽饽。要是我选择跟妈妈,他也会常常来看看我。
我虽然挺愿意和爸爸一起生活的,但是更希望能在第一次做好事之后再和妈妈分开,否则家里就没有卫生巾了,我会不好意思让爸爸给我买的。
不过如果他们离得快,兴许我会有个后妈,到时用她的也一样。但后妈可能不喜欢我乱动她的东西吧,万一因此而怪罪我,爸爸会站在谁那边呢?
这么一想,我还是和妈妈在一起比较好,各方面都很方便。那刚才承诺爸爸的就不能作数啦,我又说了一次谎,希望老天爷别让我变矮。
在作这番思想斗争时,我们正穿过一条灰尘很大的马路,大货车驶过,掀起一层灰,迷了我的眼睛。
不过和妈妈在一起生活就没有其他风险了吗?奶奶口中常说的一个小女孩不就是被她的继父给摸了吗?那么我必须得保证,在妈妈再婚之前学会防身术,或者上寄宿学校。
我可得抓紧了,妈妈再婚的速度应该会很快吧。她单位的张叔叔在短信里可是一口一个“亲爱的”来叫她呀。可我暑假的奥数班就要开始了,我哪有时间再去学跆拳道之类的呢?
不行不行,我还是跟爸爸还有奶奶在一起吧。就算后妈趁爸爸不在家时欺负我,还有奶奶替我撑腰呢。但这样一来,我就得一直住在这个老房子里了,我不喜欢!
膝盖的疼痛还在继续,我脑中思绪纷呈——原来小孩子长高,就是爸爸牵住她的头,妈妈缚住她的脚,往相反的两个方向不断拉扯啊。
03 初潮
在地上躺了太久,我的小腹阵阵绞痛,一股暖流从中涌出。我想重新坐起来,可疼痛把身体挤压得越来越小,我最终蜷缩成了母体中的胎儿。内裤湿湿凉凉地贴在身上,这感觉同初次来潮时如出一辙。
初一暑假的一天,爸爸说:“今天下午不怎么热,你出去骑会儿自行车吧。”
他的声音把我从《海派甜心》拉回现实。我抱着半个西瓜,先看看电视机,上面显示出“不要走开,精彩稍后继续”的字样,又看看爸爸,他的脸笑成了一团揉皱的卫生纸。每当他露出这副表情,我都能大概猜出来他一会儿想干嘛。
“好吧。”我立刻放下西瓜,蹬上运动鞋,一溜烟跑出门。
“玩儿得开心,注意安全啊!”爸爸的声音雀跃地追到我耳边,我跑得更快了。
阳光白滋滋的,烤得空气里一股沉闷的叶子味,柏油路有些软了,街上空无一人。我推着自行车走在树荫下,才走到楼头,便看到一个穿白底蓝蝴蝶连衣裙的女人娉娉婷婷走过来。
“秦阿姨好。”我盯着她脚上那双白色高跟凉鞋,好奇那样细的跟会否将柏油路面踩出个小洞来。
秦阿姨走到我身边,她撑着的那把蓝色蕾丝阳伞将一股香风扇进我的鼻孔。她塞给我一包没开封的餐巾纸,让我拿着擦汗。
“我去看看我爸妈。”秦阿姨说。
嘁,我又没问你,更何况你也没说实话。我在心里对她翻了五六个白眼,五年级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爸爸煲电话粥的对象了。有好几次他还骗我对着电话叫“妈妈”呢。
“好嘞,那我先去找同学玩儿啦,阿姨再见!”我蹬上自行车,飞快冲下坡,把一片密密麻麻的蓝蝴蝶甩在身后。
我唯一的好朋友住在离我家一小时车程的地方。我踩着自行车,满小区打转,像骑只小马驹的流浪汉。毒辣的日头几乎把我晒成肉干。我蹲在一棵樟树的阴影中,听蝉们的重章叠句。大姨妈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第一次造访的。
我的双腿成了水坝的闸门,一旦打开,洪水便会倾泻而出,一发不可收拾。我只好抛下自行车,夹住腿,迈着别扭的小碎步往家去。太阳已经斜了,可阳光对人的鞭笞仍旧威力不减。
家门口的鞋架上,奶奶没穿回老家的布鞋落了一层灰,妈妈新买的黑皮鞋还装在塑料袋里——她出差走得匆忙落下了。除此之外,便是我常穿的凉鞋,以及爸爸的运动鞋和皮鞋。一切如常,我大胆地敲门。
“谁啊——”
“爸爸,开门!”我的腿已经扭成了X形。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打开,空隙只够爸爸伸出一颗脑袋。他转着头四处看了一番,问我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嗯……”我低头组织语言,看到他的脚正慢慢将一双白色高跟凉鞋往沙发底下推,我脸一下子红了,慌忙把视线往上移,“我口渴了。”
“啊,想吃冰棍了——给你五块钱去买。”爸爸一只手把住门,另一只手在裤兜里摸索半天,最终只摸出两张一元纸币,“两块钱也够了吧,买支小布丁,有牛奶,很营养!”
高跟鞋倒了,鞋帮侧边的铆钉砸在瓷砖地上,动静不小。我赶紧接过那两张皱巴巴的纸钞,扯起嘴角笑着对爸爸说“拜拜”。
刚下完第二级台阶,门就在我身后关上了,掀起一股甜甜的香风。
身体里的潮水毫无退意,我并拢双腿,一跳一跳地下楼。蹦到二楼时,一户人家里刚好传出句卫生巾的广告词——“超轻薄,超舒爽”。我现在一点也不在乎什么轻薄舒爽,我只想打开妈妈放在衣柜最底层的那个粉色盒子,从里头随便拿一片“七度空间”或者“护舒宝”。要是谁能给我一个纸尿裤也行啊。
“嘶”,我倒吸一口凉气,仿佛看见身体里一片片血色的花瓣正在剥落。我捂住小腹,手碰到裤子口袋里一个鼓鼓的东西——秦阿姨的餐巾纸。包装上写着湿水不易破。
那个瞬间,秦阿姨成了世上最可爱的人。
记忆从这里出现断裂。我总觉得自己是在夜色中悄悄脱下裤子,往内裤上垫了两张餐巾纸。可我又明明记得,做这事时我被一句“老面馒头”的吆喝声吓了一跳,为了掩饰,我还买了两块钱豆沙包。
最可能的解释是,我那时躲进了一个没太阳的阴凉地——一个垃圾箱后面,或是一间布满蛛网的小煤棚里头。总之,收拾好一切站起来后,我浑身衣服都湿透了,连眼睛也出了汗。风一吹,凉凉的。
04智齿
我把手机和鞋子留在岸边,赤足踩着碎石子走进水里。脚踝,小腿肚,膝盖,先后成为一尾自由的鱼,离我而去。
上周还没开学,我闹牙疼,妈妈给我钱让我去拔智齿。等车时,我被人塞了一张表演工坊的广告纸。我便坐上与医院反方向的公交车,用拔牙的钱去上了一堂表演体验课。
老师让我们释放天性。课室里立刻便多出了好多狮子老虎、斑马兔子,我站在这片闹哄哄的大草原上,一动不动。
“你演的是什么?”
“涸辙之鱼。”
“真幽默,”老师冲我一笑,关灯,拉窗帘,“让我们进入海底世界!”
黑暗“唰”一下占领了整间教室。我躺在其中,如鱼得水。双腿并拢,双手紧贴裤缝,扭动身体,我一语不发,从一侧游到另一侧。在深海巨大的压强下,我的骨骼和血肉之间没有一丝空隙,我正在变成一片密不透风的铁皮。
上完课后,我在“三口之家”微信群里说想去学表演。
爸爸妈妈自然不同意,毕竟开学我就高三了。不过也没什么语重心长的说服,他们以为我在开玩笑。
“乖,智齿拔了吗?”妈妈问。
没拔。这两个字至今还躺在输入框里。
今天是开学第三天,我考砸了政治随堂测验,连“辩证唯物主义”六个字都没写明白。回宿舍的路上,我发现惯走的僻静小道两旁新装了路灯,深爱的夜晚就这么横尸街头。我只好翻墙来到江边,是即将渴死的鱼做最后的挣扎。
我继续往前走,沙子在捏我的脚底板,手法温柔。
水齐腰深时,一束强光照到我身上。
“崽在这里,快过来——快点,我不会游泳——”妈妈的嗓音听来有几分凄厉,像小学课文里出现过的护犊的母牛。
“宝宝,别乱动,爸爸来了!”那么肥胖的一个身躯,奔跑起来却也能用“离弦之箭”形容。
回到岸上,爸爸妈妈一人拉住我的一只手,我感觉他们都在颤抖。
“哎呀,我这么怕疼,不会去呛水的。”我用力握了握他们的手。
妈妈的舌头一直打结,却还不住地说话。一会儿说新家马上要装修好了,一会儿又说等我高考完就带我去看海。
好,好,好。我应和她,抓住她哽咽的空当说:“我智齿没拔,还在疼呢。”
“明天,哦不不不,今天天一亮就带你去拔牙。”妈妈伸出另一只手,在我脸颊上摩挲。
爸爸沉默好一会儿,突然说去学学表演也不错。
“嗯,我崽崽有天分。”
走到大路上,街灯把我们的影子拉成长长三条,映在地上。爸爸把我的手举高到他面前,说:“瘦不拉几的,跟你妈妈的小手一样。”
虽然他们仍旧不是彼此的微信好友。但我不得不承认,这很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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