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4月,一部反映黎巴嫩难民儿童遭遇的电影《何以为家》,在国内上映。
这部影片,通过12岁男孩赞恩的眼睛,使我们看到了3个年龄不同,遭遇不同,但却同样不幸的女性。
她们,一个是和赞恩感情最为深厚的妹妹。
一个是收留赞恩待他像真正家人的黑人妈妈。
一个是骂赞恩“滚开,你这狗崽子”的亲生母亲。
关于《何以为家》,在难民史的背后,在只生不养的父母背后,在错综复杂的战争局势背后。
还有很多像破布一样,被阴暗角落不断吞噬的女性。
她们更应该被书写。
萨哈,贫民窟女孩,年仅11岁。
月经初潮后,她就被父母迅速卖掉,换了3只母鸡和一些小钱。
由于被30多岁的“丈夫”不断虐待、性侵,仅三个月后,她就因流产失血过多死去。
拉希尔,难民女工,20岁左右。
未婚妈妈,没有合法身份,工作不稳定,不断被人贩子勒索。
为了生存,她只能把儿子养在厕所里,被抓进监狱后,她1岁的儿子不久即遭到拐卖。
舒雅德,8、9个孩子的妈妈,大约30岁。
两个儿子都被关进了监狱。大女儿11岁,已经因为流产而夭折。
再次怀上身孕的她,希望生下的还是女孩,继承她姐姐的名字,仍然叫“萨哈”。
这些女性的年龄、性格、遭遇、成长环境,或许不太一样,但她们的命运,却同样不幸。
看看她们吧,透过赞恩的眼睛。
电影一开场,一个双手被牢牢铐住的瘦小男孩,被狱警一把拎进了法庭。
由于捅伤了导致妹妹流产死亡 的大龄“妹夫”,年仅12岁的赞恩被抓进了监狱。
负责赞恩案子的女律师,询问赞恩都有什么诉求?
赞恩回答:“我要控告我的父母,因为他们生下了我。”
赞恩一家,是来自叙利亚的难民,全家都挤在一处肮脏残破的贫民窟里。
他爸爸无能又懒惰,白天躺在破沙发上睡大觉,夜里则热衷于不断“造人”。
对待儿女,他独断专行,是个戾气十足的暴君。
他妈妈舒雅德,顶着一脸遮不住憔悴的大浓妆,以倒卖某种“药水”为生。
作为生育工具,舒雅德的肚子,永远也闲不下来。
自从哥哥入狱之后,养家的重担,大半都落在了赞恩身上。
赞恩白天到房东家的商店打工。
晚上还要带着弟弟妹妹们,沿街兜售自制的果汁。
而赚到的钱,往往都被父母拿来抽烟、喝酒、生孩子,很快就给折腾掉 了。
由于从小就在外边摸爬滚打,赞恩见过太多的罪恶人性。
心智早熟的他,在发现萨哈来月经之后,非常担心妹妹以后的处境。
因为他们的房东阿萨德,早就对单纯年幼的萨哈心存不轨了。
于是赞恩带着妹妹躲进公共厕所,一边给萨哈洗内裤,一边脱下仅有的上衣递给妹妹。教她如何应对生理期。
他不断地告诫萨哈,千万不要让妈妈发现这件事。
理智清醒的赞恩一向就明白:他们的父母之所以不停生孩子,并不是出于父母之爱和责任心。
而是要拿孩子来换钱。
比如儿子,是用来赚钱的劳动力。
赞恩的哥哥就算进了监狱,也要继续帮妈妈“卖药水”,来补贴家用。
至于女儿,则是卖给老男人做“童妻”,以换取钱财的物件。
身为女孩的萨哈,比哥哥赞恩的不堪处境,还要危险上无数倍。
在贫民窟里,女孩们大多都有过被恐吓,被侮辱,甚至被性侵的遭遇。
而被当成生育工具,招致“丈夫”的肆意伤害和虐待,更是她们逃无可逃的命运。
尽管赞恩拼尽了全力保护萨哈,妈妈还是发现了萨哈已经来月经的事。
在父母眼中,这表示萨哈可以被卖掉换钱了!
赞恩很快就发现,他的父母与阿萨德父子,显然达成了某种不可告人的交易。
深知阿萨德是个人渣的赞恩,坚决反对把妹妹“嫁”给阿萨德为妻。
可是却被妈妈连连打骂,不许他破坏家里的“好事”。
为了救萨哈,赞恩计划带上她逃走,永远离开这个所谓的“家”。
干练的赞恩,很快就做好了准备,返回家中去接妹妹。
当他回到家时,却发现萨哈已经被妈妈连拖带打,给拽下了楼梯。
他们的父母,正带着一种即将处理掉麻烦的快乐情绪,赶着把女儿送到阿萨德家里。
这种不加掩饰的恶毒,把萨哈吓得大声哭喊。
赞恩也苦苦央求妈妈,不要把妹妹卖掉。
但他俩的哭闹,却招来妈妈的一顿毒打,爸爸暴躁地大声谩骂,甚至扬言要杀了他的儿女。
在父母的拳脚之下,兄妹俩的抗争以失败告终。
赞恩被打倒在地。
萨哈,被爸爸亲自送到了阿萨德家里。
透过赞恩愤怒绝望的目光,透过街面上高高扬起的灰尘,萨哈的哭喊声逐渐远去。
追赶不及的赞恩,泪流满面。
看着妹妹被推入火坑,赞恩实在无法原谅父母,他决定逃离这个“家”。
但流浪生活,也绝对不是乐土。
没有萨哈的陪伴,赞恩仓惶又迷茫。
天地之大,何以为家?
在游乐园里四处游荡的赞恩,那悲伤的眼神里,透着对现实世界的麻木和憎恨。
但在他的内心深处,对母爱依然有着深深的渴望。
于是他爬上高高的女体雕塑,拉开塑像的衣服,久久凝视着象征母性的双乳。
这一幕,被正在擦玻璃的黑人姑娘拉希尔看到了。
她的嘴角不由绽开了一个微笑,望向这个陌生的少年。
夜幕很快深沉下来,星月高悬,漠然地俯视着人间。
无处可去的赞恩,像一只无助的流浪小狗。
但渴望的目光无人理会,他只好跟在善良的拉希尔身后。
拉希尔看着这个脏兮兮的孩子,叹了口气。
尽管生计艰难,她还是收留了赞恩。
她把赞恩带回家,给他洗澡,做饭,整理床铺。
赞恩则帮拉希尔照顾她的儿子约纳斯。
这样,她就不必再把儿子藏进餐馆的厕所里。
赞恩也有了一个临时的家,尽管这个家,依旧在贫民窟里。
拉希尔对约纳斯的爱,常常让赞恩羡慕不已。
拉希尔看穿了他的沉默和脆弱,她像爱约纳斯一样,爱着赞恩。
她会把客人吃剩的蛋糕带回来,给赞恩和约纳斯庆祝生日,也会摸摸他俩的头,报以温柔的微笑。
赞恩以为,自己终将被治愈,被世界温柔以待。
但刚刚感受到家庭温暖的赞恩,很快又被残酷的现实,给推回了人间地狱。
某个周末,拉希尔在去杂货市场的路上,被移民局的人给抓了起来,因为她没有身份证。
在影片里,有这样一个让人愤怒又无力的镜头:
被关在监狱里的拉希尔,因双乳涨奶而疼痛不已,她边流泪边把甘甜的乳汁,挤进污水槽里。
守在家里的约纳斯,则始终等不到妈妈回家,被饿得小脸苍白,整夜啼哭。
赞恩抱着弟弟出门寻找,但没人知道拉希尔去了哪里。
赞恩反而遇到了人贩子,这个人早就逼着拉希尔卖掉孩子。
如今他又盯上了赞恩。
意识到拉希尔不会再回来了的赞恩,开始了单独拉扯弟弟的日子。
对一个12岁的孩子来说,照顾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艰辛可想而知。
并且连这样艰难的日子,也没维持几天。
由于拖欠了房租,拉希尔的所有东西,很快被房东扔出门外。
赞恩和约纳斯,再次失去了安身之所。
他拼尽一切努力,用偷来的奶瓶,抢来的滑板车,勉强养活着约纳斯。
但仍然走投无路,赞恩最终接受了人贩子提出的条件,流着泪把约纳斯“卖”给了他。
然后他转身,一边逆风奔跑,一边疼痛入骨。
如果说,命运注定是一个轮回的话,赞恩也被迫重走了父母的老路。
赞恩本来打算尽快回家一趟,拿到身份证,就带约纳斯前往瑞典,他听说那里是难民的天堂。
但在那种卑鄙肮脏的环境里,天堂的入口,会对他开放吗?
回到毫无人味的家里,他迎来的仍然是舒雅德的打骂,和爸爸让他“哪来的滚回哪去”的咆哮!
以及妹妹萨哈死去的噩耗!
可怜的萨哈,至死也没见到哥哥一面。
人的意志,常常是一种无法衡量的东西。
赞恩从顺从到抗争,再到逃离,他所凭借的正是不屈不挠的意志。
为了活下去,他可以去偷,去抢,去撒谎。
然而拉希尔母子和萨哈的悲剧,彻底粉碎了赞恩的意志。
赞恩仿佛坠入了无底深渊,他握着一把尖刀,任由污秽透顶的现实裹挟着,一路冲向了阿萨德的家。
身后,传来妈妈舒雅德的声声尖叫……
在庭审现场,赞恩通过电视直播,控诉了他的父母。
同时他也控诉所有生而不养的父母:既然不能对孩子负责,就不要把他们带到世上来受苦。
他的母亲舒雅德,却也声泪俱下地辩驳着。
她诉说自己蝼蚁一样的人生,是如何被践踏,被侮辱的。
但是转过头,她却又继续践踏、侮辱自己的孩子。
这是一种何等悲哀的延续!
同样身为母亲,舒雅德和拉希尔,却站在截然相反的对立面上,一个可悲,一个高尚。
可是不论她们如何挣扎,却一样未曾被世界容纳。
本片导演娜丁·拉巴基,是一个在黎巴嫩战火中成长起来的女孩,由于目睹过太多不幸,她对贫民窟女性,有着一体共生的爱怜与深情。
为了记录赞恩和萨哈等人的故事,娜丁在贫民窟蹲守了三年多时间,搜集了海量素材。
进行了为期6个月的拍摄。
本片导演娜丁·拉巴基
接着又花了两年多的时间,才完成全部的后期制作。
这部影片的每一帧都是对难民世界的真实记录,都映刻着悲苦儿童的战栗灵魂。
而正是借着赞恩的视角,萨哈、拉希尔、舒雅德她们的悲惨人生,才得以呈现出来。
如果说赞恩的一切逃离和抗争,都以失败而告终。
那么萨哈、拉希尔、舒雅德们,连抗争和逃离的机会,都不曾有过。
世界上任何一个溃烂的角落里,最先凋亡的,都是女人。
而当这个角落,逼得一个12岁的男孩无以为家。
以至拿起刀为夭折妹妹复仇,为底层女性呐喊,为不幸儿女控诉时,那些自以为是的始作俑者,又何以为人?
PS:《何以为家》里的大部分情节,都源自“演员”们的亲身经历。
在这部影片里,基本没有专业演员,大部分演员,本身就是贫民窟里的难民!
包括赞恩·阿尔·拉菲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