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不测风云
夜已经黑实切了,我和菊萍在小卖部里取回了牛奶,儿子的晚自习还没有下。
菊萍坐在饭桌前摊开歌谱哼唱《明天会更好》,她脚在地上踏着拍子,头一点一点地歌谱,这是最近学校里布置的一个作业,局里发了文,各学校大合唱,举办一次隆重的歌咏比赛活动,活跃教师情感。
我在卧室里编辑刚才偷拍菊萍哼唱,刚要点发送,女儿惊吓失控地喊叫:爸爸爸爸快来,我妈在单杠上摔下来了!
我赶紧翻身跳下床,女儿在走廊里扶着菊萍,我跑过去蹲下问怎么啦?
其实已经不用问,掉下来的单杠告诉我怎么回事,中午电话快递来了,前几天在网上点了单杠,儿子放下筷子去取。
他回来顾不上吃饭,坐在沙发上,拆开包装,没看说明,草率安装,我站在凳子上帮忙,没费吹灰之力就按好了,菊萍反复询问稳妥,我使劲拉,没有问题,这是受力四百公斤的单杠,家里有了这个活动器材,随便可以锻炼。
天有不测风云,老婆就掉下来,先是屁股着地,然后后脑勺磕在瓷砖地上,后脑勺上立马肿起了一个血包,毛孔里渗着血,女儿吓得浑身发抖,声泪将要俱下,我也一时间手忙脚乱,六神无主。记得我念小学三年级时,那是一个北风扬雪,寒冷的早晨,风雪夺在脸上如同刀割,我退着前进,这样就会减轻寒冷,谁知旦夕祸福在我脚下使绊,一块牛头大冻硬的土疙瘩把我悬悬放倒,仰面朝天,两眼金花四溅,两耳轰鸣,大脑昏晕,一会儿回复正常,摸后脑勺,大蛋一颗,忍疼冒雪去了学校。
什么时候蛋消失的,都没有了记忆,哪个时候不知道生命是个什么,也没有医疗水平消炎止疼,也不告诉大人,担心追究退着走路的不良行为。
儿子马虎邋遢,我常温馨提示,老婆总会说那是遗传,我就语塞,这回教育深刻,迅速成长。
菊萍不愿去医院看大夫,但我赶紧下命令,刻不容缓,穿暖衣服,站电梯地下车库坐小红马去医院。
急诊科上夜班的是李大夫,他问明情由,开单拍片,十几分钟片子出来了,李大夫仔细查看完,他说:皮下四厘米血泡,目前没有问题,但不等于明天没问题,后天不出现问题,只能七十二小时后没问题,我才敢下结论,当年我的姐夫晚上约了几个村里人打扑鸽,失足掉下悬崖,头起血泡,大脑清醒,医生检查没有问题,回家两天后感觉头晕目眩,再检查,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头和心脏,实在不好轻易打包票,建议住院观察治疗三天吧!
李大夫肺腑之言中肯,我说那就住院观察治疗吧!
我以为晚上没有病人,或是病人少,然而一会儿来了三五个,其中两个学生,两个都是高中,两个都胃疼,现在孩子吃饭犹如狼赶来了,没有细嚼慢咽的耐心,胃不疼,由不得胃,对于老胃我深有感触,六成饱,延寿命,七成饱,预防病,八成饱,慢性病,九成饱,富贵病,十成饱,要人命。
菊萍经过一番折腾住了下来,我送女儿回家,我又返回来,吊袋输水,点滴悬在空中,临床空着,我盘腿静坐,注视水滴,感悟人生,思绪万千,人一生有三年的牢狱之灾,菊萍善良,在医院的病床上熬炼,这是我陪她第三次住院,前两次是生孩子,那是最愉悦心情的事,我在矿山的黑洞洞里挖石头,熬炼三年,三年满,桃花转,鸡公下马为将军,这是童年时候的歌谣,表达什么意思,不是很清楚,大概说的是否极泰来,阳光从此温暖照耀。
夜深了,三组药水吊完,我叠了菊萍的棉衣当枕头,倒躺着睡,四面鼾声如雷,这样的打呼噜,纵有多少瞌睡,也被吓跑,我闭着眼睛一直清醒,菊萍不敢仰躺,血泡挨上就疼,她尽管翻身压耳朵睡,我们都醒着不说话,一直熬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