菇娘来临的时候是一个春天的早晨,卖菜苗的大喇叭哇啦哇啦叫喊,小朋友们跟在家长身后,在一堆菜苗中快速寻觅着菇娘的身影。
终于,妈妈在装好黄瓜苗、茄子苗之后,气定神闲地对卖菜苗的说:“再给我拿5棵菇娘秧吧!”一颗充满期待又略显焦灼的小心脏终于安全落地。
*搜狐
菇娘被安排在菜园里边边角角的位置,这是它们一向的“优待”。在大人眼里,菇娘是属于小孩子的,是一个小玩意儿,它的地位自然无法跟春天蔬菜的主要供给——那些占据一长垄的黄瓜茄子豆角西红柿同日而语。
于是,菇娘就在樱桃树下,在黑加仑与树莓的夹缝中,在贴着栅栏的小路旁,慢慢长大、开花。
孩子们兴奋地不得了,自打菇娘在菜园里安家落户,他们就时不时地去慰问一下,有时学做大人的样子拔拔草,有时直接拿水枪浇浇水。
现在菇娘开花了,他们慰问得更频繁了,只等那白色的、不起眼的小花落下,结出一个个绿色的菇娘果。
*城市幽谷论坛
菇娘给孩子们带来的第一个乐趣就是剥菇娘,菇娘果被一层菇娘皮包裹着,皮呈瓣状,却是连在一起的。未成熟时,它是绿色的,瓣与瓣界线分明。成熟后,它变成了黄色,皮也从中间的位置开裂,菇娘果若隐若现。
现实就是,在孩童组成的世界里,大多数菇娘果总是来不及成熟就被孩子们摘下来当玩具,可谁也不知道在这些菇娘皮中藏着一个怎样的菇娘果。
我们希望它个头大,因为它的命运是用来吹口哨,只有个头大,声音才能大;我们希望它的颜色是深绿色而非黄绿色,因为只有这样的颜色,口哨才能结实,口哨的外皮才不容易破。
*作者供图
那怎样才能把菇娘果变成口哨呢?如果你是一个慢性子的小朋友,建议跟我一起做:撕开菇娘皮,心里默念“我能得到这个世界上又大又圆的菇娘果”。看,一颗绿珍珠一样的菇娘果出现在眼前!
让我们轻轻地将菇娘果与菇娘皮分离,切记不要损坏连接处,那里有一个白色的小口,也就是菇娘果的果蒂,它就是口哨发出声音的地方。
现在让我们找一根小棍,粗细程度以菇娘果的果蒂大小来衡量,我们要保证小棍可以插入菇娘果的果蒂,又不至于将它撑开,要知道很多小朋友就是因为没有掌握这个要领,白白浪费了一枚未成熟的菇娘果。
*搜狐
其实也不算浪费,大不了把它吃进肚子里,可是青菇娘的味道,真的称不上美味。
当你已经把小棍插入菇娘果的果蒂,青色的果汁便会一点点流出来,小朋友们总是小心翼翼地把它们吸进嘴巴里,似乎是特别好吃、特别享受的样子。
这时菇娘籽、菇娘果肉纤维也会一点点流出来,再把它们消灭掉,菇娘果的肚子就被掏得空空如也,只剩下一层薄薄的外皮,这就是我们要的口哨。
*搜狐
此时,把“口哨“放进嘴里,口朝外,微微吸气,菇娘果的果皮就会充进空气,再用牙齿谨慎地把空气挤出,它就会发出吱吱吱的声音,像极了夏日里的虫鸣。所谓吹口哨,就是重复以上动作,直到吹腻了、感觉枯燥为止。
对于急性子的小朋友说,这种制作口哨的方法实在是耗时耗力。既然是急性子,自然有与之相匹配的才华。他们一般会把菇娘果剥开,倒不着急将菇娘果与菇娘皮分离,而是把菇娘皮攒在一起,再把菇娘果揉啊揉,揉得软的不能再软,里面的果肉似乎变成了果泥。
最后,他们用小手紧贴着果蒂,靠着一股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寸劲儿一拽姑娘皮,菇娘果的纤维就会被全部拽出,那些青色的汁液以及菇娘籽也跟着一股脑儿地流出来。
*作者供图
这时急性子小朋友会像大人甩香瓜籽那样,酷酷地朝地上一甩,末了,才把果皮放进嘴里吸一吸残留的汁水,但即使吸一吸,举手投足之间也流露着一种漫不经心。
虽然之前的“关键一拽”通常是激动人心的冒险,总有一些菇娘果当场阵亡,但只要成功了,总会获得其他小朋友无比艳羡的目光。
不是谁都能掌握吹菇娘的独门绝技,家长们甚至非常担心小家伙儿们把“口哨”吸到气管里。
*西元大事件
大人们不是孩子的老师,孩子们可以凭借敏锐的观察力以及聪明的悟性,在跟吹菇娘的小朋友玩了一上午后,拿着准备好的菇娘果对着镜子练上几个小时,直到菇娘果发出一个模糊不清的声音。
随后,他们会向越来越多的人炫耀,时不时展示一下自己还不算成熟的技艺。在这个过程中,口哨声变得越来越清晰,技艺终于炉火纯青。
孩子们因此发明了菇娘果双重奏,一口气吹上两个,那种自豪与骄傲甚至胜过了考试考100分,而没有学会吹菇娘果的小朋友,总觉得这是童年最大的遗憾。
*农村百事通
青菇娘会陪孩子们玩上一整个夏天,倘若家长们种的菇娘秧足够多,秋天也会迎来菇娘果的小丰收。
成熟的菇娘果黄盈盈、金灿灿,像一颗颗豆子,味道甜甜的,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像青菇娘那样做口哨。
它们散落在菇娘秧下,散发着菇娘果独有的清香,吸引大家蹲在菇娘秧旁边,专注地撕开菇娘皮,擦擦上面的水汽,边捡边吃。可它总是那么少,十有八九会引发一场食物争夺战。
*梅香摄影工作室
比如在我和姚姚之间。
除了吃,我和姚姚向来很有默契,我们总是玩得超级尽兴突然想起可以一起吃点什么,菇娘果就是在这个时候闪现在脑海里的。然后我们会迅速穿好鞋,飞快冲出门,朝着菜园一路狂奔。
我比姚姚大几岁,总是先抵达目的地,我不着急吃,首要任务是把掉在地上的菇娘果一颗颗装进口袋里,等姚姚赶到,他只能把残留在菇娘秧上的熟菇娘翻个底儿朝天,接下来是黄河泛滥一般的眼泪。
*搜狐
后来,姚姚开始像一休哥一样开动脑筋,“咯叽咯叽“之后,他从大人那里学会了一个词儿“包园”,很快就把它运用到我俩的菇娘果大战里。
我们又一次想到了菇娘果,还没来得及百米冲刺,姚姚便在我面前大喊:“我包园了!包园了!”
“包园什么意思?”我诧异地问道。
“包言(园)就系(是)整个言(园)子都是我的!”
姚姚说话晚,口齿不清,但不妨碍我可以跟他共情,感受到他的理直气壮。因为我也从大人那里学到一个句子:园子哪个地方写你的名字了,你喊它它会答应么?
*艾格吃饱了
菇娘果还是被我吃得津津有味。
好景不长,几天后,我再到园子里,整个人彻底惊呆。几颗菇娘秧被人用白色的粉笔画了圈,前面写了大大的两个字:姚姚!
我……幸亏园子里的菇娘果已经被我吃得差不多了。
*摄|子系秀才
这就是菇娘。在东北,我们会把菇娘的“娘”读成三声。除了文章里提到的这种常见的菇娘,还有一种苦菇娘,它的果实很大,成熟时黄的发红,乍一吃非常苦,但只要被霜打过,就变得异常酸甜。它也可以用来吹口哨,只是皮太厚,吹着吹着总有点力不从心。
此外,还有一种毛菇娘,果实比苦菇娘还要大,只是非常少见,我只在小时候吃过一次,它便销声匿迹,不知去向。那时我对毛菇娘最深刻的印象是:毛菇娘吃起来太尽兴了,仅仅吃了几颗,我就饱了。
作者:王文静
排版:风味君
头图: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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