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陈淼
英语被正式列入高考科目已有37年。
在单词上方标注拼音，曾是一代人“开口说英语”的第一步。37年过去，国人在英语上花费的时间和金钱，记录了时代发展的步伐和愿景。学英语，成了多数中国孩子建立国际视野的第一步。
2021年两会期间，全国政协委员许进提议，取消英语的必修课地位，并不再将英语（或外语）设为高考必考科目。
这种对英语学习的反思，并非首次，究其原因，往往归根于英语教育效果与投入的不相称。
作为一种语言，英语最质朴的价值在于平等的对话，和更广阔的交流。身处全球化浪潮中，我们或许更应该探讨如何让英语学习实现为一种共同的快乐、经济和高效。
当快乐来敲门
和妈妈心里想的一样，范奕含毫不克制地哭了出来，足足5分钟，“那种压力，释放完了就完了，倒也没事”。
这之前，她正站在“中华少年说”总决赛的舞台，讲述蹴鞠与足球的渊源。如果闭上眼睛，单凭发音和流利程度，很难让人相信这是一位年仅9岁的中国女孩。而演讲完毕，范奕含匆匆下台，没有对上观众席里妈妈那满是欣喜的眼神，没有回到座位，直奔大门走了出去。
“可能对自己不是特别满意”，妈妈曲蓉紧跟着来到室外，目光穿过散步、玩闹、晒太阳的层层人群，落在范奕含低头抽泣的背影里。
这是范奕含第一次参加英语比赛。该赛事自2019年2月启动以来，先后在北京、上海、广州、成都、长沙、西安、哈尔滨、武汉等8个城市举办地区分赛，入围全国总决赛的小选手将赴英国，参加最后的比拼。来自新疆的她，一路从西安赛到了北京，心态完全放松，觉得“没事，不是啥难事”，总期待着评委老师多抛出一些问题来互动，“这样很有意思”。
直到顺利晋级、抵达英国，范奕含和同组的小朋友们一起吃完饭，扭头的功夫，便看到他们对着餐厅的橱窗，已经开始练习，范奕含才一下子意识到，“原来大家都这么努力啊”。她有点愣神，感觉身边无形中来了压力。妈妈安慰她：“没事，这真的不算啥事。不管比赛怎样，我都特别为你开心。”
评选结果公布，范奕含拿到了所在组的冠军，她受到莫大的鼓舞。原来，出色的口语表达之余，评委们更被她的真诚和纯粹打动，“她很开朗，靠自己的理解、用自己的语言风格来表述，非常真实。”
彼时，范奕含真正开始学英语刚满两年，平均每天2-4节口语课，和外教在线一对一交流。在妈妈曲蓉看来，“不强迫、不往前赶，快快乐乐地学习”最能发展孩子的个性和能力，是教育本该有的样子。因此，在最初，一次偶然的试听课上，曲蓉发现奕含对英语很感兴趣，面对屏幕中的外教，毫不怯场，而且一节课上完，还特别想接着上，这才下定决心，让孩子坚持学下去。
当时的环境下，新疆的线下英语教培机构数量有限，质量参差不齐。另一边，在线英语教育行业稳步发展，逐渐深入西北、西南等地，开辟下沉市场，试图平衡当地教育资源的先天不足。
实际上，得益于“互联网+”政策、资本以及技术等的推动，自2011年以来，在线英语教育行业先后出现了多个新兴教育品牌，包括51Talk、VIPKID、哒哒英语等。历经两波发展热潮后，直到2020年，新冠疫情加速英语教育从线下向线上转移，市场增长趋势不变，行业迈向深耕阶段。
2021年3月，南方周末联合中国科学院计算技术研究所大数据研究院及益普索中国（咨询）有限公司发布《2021中国K12在线英语发展蓝皮书》（以下简称《蓝皮书》）。《蓝皮书》显示，在线英语教育行业从追求规模逐渐转为追求效能，专注产品升级，瞄准下沉市场
即便是英语零基础，曲蓉的第一反应非常直接：学英语和孩子学说话一样，应该都是先能听懂，再变得会说，会写，这是水到渠成的事。听和说，一定是放在第一位的。
她不勉强奕含做预习、背单词，也不要求孩子每节课都要学到些什么，如何学好，任凭孩子自己想办法，和外教对话。刚开始，范奕含只会最简单的几个单词，一节课下来，说出口的反反复复都是“yes”“no”“ok”。逐渐的，从几个词到一两句话，再到五句、十句，范奕含越来越会说，上课频率也越来越高，第一个月15节课，第二个月20多节课，再到第三个月几乎天天上课，后来更是每天至少2-3节。
来自菲律宾的外教迪安（Dyan）在陪伴中见证了她的改变。
通常，为了增加参与度，迪安会设计一个小对话，开启课程。和范奕含第一次见面的课堂上，迪安记得很清楚，这个小女孩对任何事情都会毫不犹豫地发表自己的看法，很聪颖，思维较同龄人也相当的成熟，彼此的交流会很自然地走向一些富有批判性思维的话题，互相交换观点。
对应的，迪安会在课程中加强引导，帮助她理清思路，学会正确地使用英语表达。聊到空气污染，迪安不会直截了当地问“你觉得空气污染有哪些危害”，而是先问“你观察到了哪些现象”，“这些现象是好的，还是坏的？为什么？”
“好比学骑自行车，教你的人是在后面扶住你，后来某个时刻，这个人已经撒手不扶了，你依然蹬着自行车骑远了。然后你才意识到，‘啊，原来我自己已经会骑自行车了’。”迪安喜欢向学生们传递这样一种观念：知识是自己头脑里已经有的，现在要做的，就是自然地用英语把它带出来。
从教三年多，迪安最感慨于中国孩子在学习上的内驱力，“即便是在很小的年纪，他们就已经知道好好学习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并为之付出时间、努力，真正投入进去。”也因此，迪安更希望自己的课堂能够给学生们带来一种放松感，她在意他们的感受和心情，鼓励他们分享生活中细微的小事，勇敢地表达自己的想法，不管是否正确。
这种氛围，同样体现在迪安和同事的相处中。加入平台后，迪安一步步成长为外教培训师和教师社群领头人之一，在授课之余，负责一些培训和沟通工作。
教学经验转化为培训中的问题意识，和其他外教交谈时，迪安时常设置好一个情景，帮助他们换位思考，“学生们是在自己的课余时间来和你一起学英语，你希望学生如何看待你，是完成又一项枯燥的作业，还是像去游乐场一样快乐？”
让有效变得高效
陈启越爱唱歌，开心了就唱，跑调也唱。妈妈周然（化名）吐槽他“从家门口跑到太平洋了”，他不在意，“五音不全，也要唱”。
妈妈心里偷着乐，“自信挺好。不在意别人的眼光，这真是花钱也买不来的。”每每看到社会新闻里，小孩子被打击和挫折压垮的悲剧，周然都特别难过，“现在的孩子压力真是大，能自信一点，阳光一点，多好啊。”
陈启越成长于南方的一个小镇，父母在当地经营着一家服装店，生活简单平和。但妈妈周然看到了小镇生活本身的封闭和教育资源的相对匮乏，想为孩子多“打开一扇窗”。小学三年级那年，学校的课程增加了英语科目。“都知道英语是世界通用语言，（英语）学会了，以后到哪里都能跟人打交道”。见多识广，底气更足，这是生意人熟稔的经验。周然决定，要督促孩子把英语学好。
店里不忙的时候，她就在网上搜关于英语的学习方法，自己做攻略。除课堂内容外，周然和孩子约定，每天一小时，雷打不动，看原版片《迪士尼神奇英语》，听一句就暂停一下，把台词的意思搞清楚，然后跟读出来，每周刷一集。这样磕磕绊绊学了一年多，陈启越的英语听力打下了好基础，但离“表达”还很远。
“这样不行”，周然继续寻找别的方法。线下的英语培训班，镇子里没有，她又在网上搜，最终选择了一家在线教育机构，让孩子可以和外教一对一、实时交流。《蓝皮书》显示，真人在线一对一是最受家长青睐的授课形式，真人录播视频次之。
前英国利兹大学教育学院国际教育学科负责人Martin Wedell教授分析认为，背单词固然有助于长期记忆，大声朗读也不失为练习发音的一种方法。但相比于机械练习，更重要的是为孩子提供尽可能多的趣味性互动机会，培养其使用语言的信心和熟练程度。
起初，周然会掐着点提前进入约课页面，想第一时间选到孩子喜欢的老师。而在体验过几位不同的外教上课后，孩子更倾向于随机匹配，哪位老师时间合适，就约着上课，每位老师的特点不一样，碰撞出的思维火花也各有各的光亮。
四年多下来，陈启越接触到许多外教，其中多数是菲律宾外教。课程之余，陈启越还会经常找他们聊天，交流成长和学习中的各种话题，“多了很多大朋友”。妈妈周然也有近似的体会，“课程到时间了，如果这个点没聊完，外教会接着讲，不会刻意停下来。启越有参加一些英语比赛，我们当父母的辅导不了，他就直接向老师们请教。”
现在，和外教自由地交谈，徜徉在编程世界、尝试做一款游戏……透过英语，14岁的陈启越已经看到了父母也不曾了解的一片新天地。那些屏幕前“思维碰撞”的时刻，是鼓励他向外迈出步伐，开拓未知领域的源动力。而他原本的自信，也多了一份笃定，他更愿意在学习上努力付出，为自己的未来激发出无限可能。
在上海打拼的吴家琳同样坚持：让孩子学英语，目的是 “能交流”。
作为一名80后，“哑巴英语”的困境和“疯狂英语”的流行是一种集体记忆。“会做题之后再去练口语，等于学了两遍，而且一张口就是典型的‘中式英语’”，吴家琳希望儿子途途在学英语这条路上能走得更轻松些。
途途上幼儿园后，吴家琳开始认真考虑“英语教育”这回事。她看到长期关注的一位博主刚好分享了一本书，讲国人学英语的感悟，便买来学习，在“先要有大量的输入培养”处做了笔记。
两年多时间里，从英文版的动画、童谣，到原版英文书，吴家琳先是陪着孩子一起看、一起唱，遇到不认识的单词，就鼓励他结合图片猜词意，“不依赖词典，重点感受语言本身的运用”。逐渐的，途途开始独立地阅读。幼儿园结束，他已经读完了当当平台上所有适合分级阅读的英文书，共计一千多本。
下一步的问题是，怎么输出？随着途途阅读能力的提升，吴家琳迫切感到，需要有老师针对性地引导孩子进一步学习。相比线下教培，在线教育的便捷和个性化更加吸引吴家琳，因此，她几乎毫不犹豫地报名了一家在线英语教育机构。
第一节课上，外教弗尼斯（Fernes）戴着可爱的卡通头套，和途途挥手打招呼，但很快便觉得“不对”——途途对此并没有什么开心的反应，注意力没有被吸引，得换种方法。在弗尼斯看来，友好是和孩子们相处的最好方式，而每个孩子都是独一无二的，上课前，他需要先初步了解孩子的个性和学习能力，再带动对方交流。后来，和途途上课时，弗尼斯便经常聊起一些更为严肃的话题，激发途途进行深度思考，甚至会引出一些奇思妙想：如何拯救自然、如何拯救地球？如何在未来成为一个更好的人？
当语言可以互通，用英文进行的交谈可以从日常生活中进入，再从日常生活中跳脱出来，快乐而高效的学习历程也就此展开。
“语言，是品格和思维方式的一种体现。”在中国教育学会外语教学专业委员会理事长龚亚夫看来，人和人之间的交流不仅是语言的问题，也是能不能换位思考、能不能关心他人的问题。“英语教学，虽然首先考虑的是语言教学，但也要关心学生的内心世界，关注品格培养和思维能力的锻炼。”
种下同一份未来
教育专家沈祖芸在其《全球教育报告》中提及，“原来一本教材就是学生全部的世界，现在整个世界都是学生的学习资源。这是教育正在发生的改变。”诚然，在线教育的主要优势集中于个性化、性价比与可反复观看。
伴随用户学习需求的深化、知识付费意识的觉醒和消费能力的升级，中国K12在线教育行业现已进入垂直化发展阶段，其中，英语学习类平台表现尤为突出。《蓝皮书》显示，和去年相比，学生在今年对在线英语课程的使用更为频繁，一天多次的频率与一天一次的频率各增加了4%。
面向未来，家长对在线教育、在线英语教育均持乐观态度，并认为线上语言类课程相较于传统教育，在培养孩子的兴趣及思维方式上更具优势。同时，部分家长在受访中也提出一些新的期待，比如希望在线英语平台可以提供英语课外读物的鉴赏课和指导英文歌的音乐课，帮助孩子增进对外国文化的了解，在学英语的同时培养艺术情操。
反观各大在线英语教育平台，越过居家上网课的流量高峰，趟过低价拉新的营销泥沼，一年来的跌宕终将显露出更加清晰的走向。5G时代，依托AI、VR/AR等新兴技术，“互联网+教育”将进一步融合发展，线上线下同构智能教育新生态。对此，上海外国语大学语言研究院副院长、中国外语战略研究中心副主任朱晔有着进一步阐释，“英语在线教育不是社会培训机构的专利，不应该游离在正规学校的围墙之外，而应该正大光明地登堂入室，充分发挥各级各类学校人才培养主力军的作用，做好校内线上线下融合的英语课程体系建设，应该是英语在线教育的应有之义。”
网生时代的中国少年，天然培养起了数字化学习的能力。课外线上的方式，将帮助他们不断获得更多的学习资源和个性化的系统反馈，开展更多有价值的学习互动，拥抱国际视野，和无数的他人对话，洞见世界的万千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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