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对空间设计关注后，逐渐明白设计可以改变人们在空间产生的心情。一个幼儿园的设计是否明亮、宽阔，影响着孩子们的身心健康，我们也能从幼儿园的空间设计中看出其倡导的教育理念。
幼儿园的设计师必须思考如何进行教学活动，才能将幼儿园落地。他们在背后扮演着家长、教育者、建筑师等多重角色。
为此，我们采访了多个专业的幼儿园设计团队，以及教育专家，来探索什么样的幼儿园设计才是有益社会、有益孩子的。
成都一所专注于教育空间设计的工作室——日敦社，设计总监灯灯认为：“设计师和幼儿园决策者是相互影响的，甚至有时候设计师对教育理念的要求更超前。”
春天里幼儿园 / 图片：日敦社提供
日本著名幼儿园设计师日比野，设计了五百多所幼儿园之后，说：“设计师应先有教育理念，后有建筑设计。对于设计本身，树立正确的设计理念比个人喜好更最重要。”
简单的空间
更多的想象
世界上没有谁比孩子更简单，设计幼儿园也如此。日比野说：“幼儿园最重要的就是单纯。给小孩造一个白色房子，里面放上彩笔，他们能够根据自己的想法来创造各种图案。”
KM幼儿园 / 图片：Ryuji Inoue (studio BAUHAUS)
日敦社曾改造了一个幼儿园，这所幼儿园修建于10年前，灯灯说：“这个幼儿园我们第一次见到的时候，简直就是视觉污染。”
“十年前传统的幼儿园，非常多夸张的设计，比如门口设计成书本啊，很大的铅笔立在园内，教室里面全是卡通人物，大片的绿色塑料等等。园长如今也觉得这种设计是不可取的，我们只做了一件事就是删除这些复杂的东西。”
春天里幼儿园 / 图片：日敦社提供
现在看来这些不合时宜的设计，是因为在设计的时候，人们觉得小孩和大人不一样。小孩没有自己的世界观，小孩分辨不出两个事物的差别，小孩=幼稚=什么都不懂····太多的规则由成年人强加给孩子，好像小孩和我们都不在一个世界。
春天里幼儿园的孩子 / 图片：日敦社提供
是这样吗？答案是：误解太大了。灯灯说：“他们在设计幼儿园的时候，大部分是用原木色或白色，极少采用大红大紫，因为孩子们就喜欢简单。”
春天里幼儿园王园长根据她多年的幼儿园工作经验来看，她觉得孩子们在简单干净的空间会更容易安静下来。“设计得太花花绿绿，你仔细去观察就会发现，孩子们的心情会更浮躁。”
春天里幼儿园 / 图片：日敦社提供
花样年花花学园是成都一所开放型社区学园，旁边羊马河经过，环境十分自然优美。整体设计风格干净利落、自然清新。
色调、材质和周围的生态环境巧妙地融合在一起。内部的流线与尺度配合也精准娴熟地拿捏到位，大落地窗的视野，以开放的态度，跟自然环境对话。
花样年花花学园小剧场 / 图片：MLEE
花样年花花学园的总设计师向鹏说：“我女儿很清楚自己喜欢的是什么，我们都把孩子想的太过简单了，他们的思考方式有时候和我们没有区别。比如我女儿其实也不喜欢我们给她打扮成花枝招展的样子，她很喜欢白色。我们要把孩子当成人，不是当成大人，更不是当成孩子。”
花样年花花学园 / 图片：MLEE
灯灯说：“孩子在幼儿园这个阶段，对美、生命这些东西的感知是全身心的。如果将孩子从小放入优美的环境，不用你告诉他，孩子也能辨别什么是美。”
显然，幼儿园的设计也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孩子的审美，把孩子放进一个充满美学设计的环境，直接影响着他们对美的态度和对美的要求。
春天里幼儿园 / 图片：园方提供
向鹏说：“这些细微的颜色、声音，在孩子当下可能不会察觉有什么变化，但是当他看画、听音乐的时候，你就会发现有非常细微的变化。”
孩子的幸福
就是在幼儿园玩水？
孩子们喜欢大自然，因为这里充满神秘和未知。大自然教会孩子的比人更多，在这里孩子们学会如何解决问题，学会在荒野中生存，学会辨别四季，也学会理解生命的诞生到死亡。
灯灯说：“好的幼儿园应该是能让小朋友尽量地与大自然接触，大自然能教会他们的知识往往比书本更多。”
TN幼儿园 / 图片： Ryuji Inoue (studio BAUHAUS)
例如日比野设计的位于日本熊本县的D1托儿所，他大胆地取消了屋顶，让建筑中央变成了露天天井，孩子们可以在这里打球、奔跑锻炼身体，还能直接感受到阳光的沐浴，或者雨水的眷恋，到了冬天，甚至可以在这里滑冰。
D1托儿所 / 图片：Ryuji Inoue (studio BAUHAUS)
孩子们天然地喜欢水，一所可以踩水的幼儿园简直让孩子爱不释手。日比野认为，不管是下雨或者下雪，孩子都应该不受阻碍、随心所欲地玩耍。
家长们老是担心衣服弄脏了，但却没有关心孩子有没有一个好心情。事实上，幼儿园不应该扮演一个严肃的角色，而是，童年就应该在玩乐中学习，而不是从小就被束缚得小心翼翼。
MRN幼儿园 / 图片：Toshinari Soga (studio BAUHAUS)
很多幼儿园设计之初对设计师的要求大都类似于：好清理、好收纳、不容易损坏等，但这些要求的出发点都是为了满足于幼儿园的规划和管理。
日比野设计的ST幼儿园中，没有采纳这些原则，而是将孩子的感受放到第一位，他认为幼儿园的开阔明亮，会改变孩子们的心情、行为、态度。
ST幼儿园 / 图片：源于日比野官网
KFB幼儿园，从凹凸不平的庭院便能看出日比野把孩子交给自然的教育理念。孩子们很喜欢在这里爬坡，但是有时候爬上去容易，下来就难了。
KFB幼儿园 / 图片：源于日比野官网
有一次，设计师看见一个小男孩下不来就站在山上哭得稀里哗啦。但设计师却说：“我觉得他特别可爱！”
日比野的设计理念中，不管孩子发生什么都应该让他们自己去解决，有时候我们太害怕孩子们摔倒、撞到，但是成长路上就是充满荆棘的，我们不能一味的去保护他们不受伤害。
KO幼儿园 / 图片： Ryuji Inoue (studio BAUHAUS)
孩子们在幼儿园可以尽情地撒泼打滚，也奠定了他们幸福的人生基调。在成长的路上还有很多等待他们的问题，当他们在幼儿园学会与亲密无间的朋友一起渡过难关，这将塑造他们坚韧的性格和安全感。
设计师
“藏起来”的老师
一所好的幼儿园，除了对孩子活动的关注，还应该对建筑设计、空间布局、材料等设计要素做思考。除了考虑孩子天性的发挥，还需要对孩子所在的空间加入更多人格上、行为上有影响力的设计。
大乐之野幼儿园 / 图片：迪卡幼儿园设计中心提供
例如迪卡幼儿园设计中心设计的大乐之野幼儿园，在外观创新上做了更多自然的思考，孩子们在这里就像蚂蚁进洞穴，与自然融为一体。
建筑主体，设计师根据幼儿园所在之地乐山凌云山起伏的山型创作，建筑的立面则是效仿自然，从自然当中去寻找灵感。设计师认为：“这是一个孩子可以与自然联系的地方，希望让建筑激发孩子的想象力，鼓励孩子们开启对世界的探索。”
鲲之梦幼儿园 / 图片：迪卡幼儿园设计中心提供
不难发现，迪卡团队乐于在幼儿园设计中引入水景装置，遵循孩子们喜欢攀爬的本性将树屋、沙池、滑梯、秋千连成一体，以唤醒孩子们对于自然环境原始的本能感应。
他们认为，无边界的探索可以让“教育”效果最大化。设计师解释道：“幼儿园不是一个机器， 也不是一个盒子，在幼儿园里，建筑、自然、天地、人类都是可以共存的，且可以拥有和谐关系的。”
在迪卡团队设计的幼儿园里，孩子们可以从大自然吸取灵感，可以在流动的空间中游戏、奔跑、探索、发现......不仅能够收获知识，更埋下一颗颗梦想的种子。
棒棒糖幼儿园 / 图片：迪卡幼儿园设计中心提供
在迪卡幼儿园设计中心的团队看来，学龄前的孩子们对未来充满了好奇以及充满了无限的想象，幼儿园的空间应该能够鼓励和承载孩子们的想象力和无限可能。他们认为：“对孩子们使用感受的深度关注是一切的开始，我们也始终相信幼儿园建筑能够带给孩子力量。”
重庆（两江新区）鹿萍北郡幼儿园 / 图片：DID STUDIO
重庆（两江新区）鹿萍北郡幼儿园由元象建筑在2018年建造完成，曾入围2019 Dezeen Awards建筑奖。
除了教学空间的创新，幼儿园还结合门厅设计了小舞台，大楼梯看台、小水坑、小沙坑、攀爬架、屋顶活动区。在材料和颜色选择上，则采用自然原木色，小部分使用鲜艳的颜色点缀，既保持了原始自然状态，又拥有儿童的活力元素。
重庆（两江新区）鹿萍北郡幼儿园 / 图片：DID STUDIO
园内的空间设计多变，满足孩子们探索的天性。二层设置架空层活动平台和小舞台，使孩子们在这里举办演出、活动的时候成为视觉焦点，让孩子的表达欲、表现欲更强。
重庆（两江新区）鹿萍北郡幼儿园 / 图片：DID STUDIO
总设计师陈俊说：“从小在城市钢筋混凝土森林中长大的小朋友，他们的成长过程会缺乏对生命的感受。也可以看出‘自然教育’这件事在幼儿教育中的重要性。“
重庆（两江新区）鹿萍北郡幼儿园 / 图片：DID STUDIO
日敦社设计的春天里幼儿园从选址到班级名称，从室外到室内，各种设计都配合着大自然的教学理念。
这里自然空间非常宽阔，室外设计了一个圆形大沙坑，这里是孩子们的最爱。在沙坑玩耍的时候，培养孩子的创造力和沟通能力。
春天里幼儿园 / 图片：日敦社提供
春天里幼儿园设计师灯灯说：“在设计的时候，我们会确保空间尺度和设计布局足够开阔，让孩子们更舒适，材质、色彩选择贴近自然的，带来柔和感和亲和感。”
春天里幼儿园 / 图片：日敦社提供
春天里幼儿园的颜色大多由原木色和灰色建成，大量留白空间不仅使老师有更多的发挥空间，也使孩子们更舒适，视觉效果也更好。空间里自然有一种家的温暖，走进园内就能感受到爱，这样的配色也从美学上影响着孩子。
春天里幼儿园 / 图片：日敦社提供
孩子们对色彩的喜好当然各有不同，但是对美的鉴赏能力甚至比成年人更好。日敦社设计师沈冠英说：“孩子在幼儿园这个阶段，对美、生命这些东西的感知是全身心的。这个时候如果孩子感到了生活的很多丰富性，他的生命会开阔很多。”
春天里幼儿园 / 图片：日敦社提供
灯灯说：“在设计上我们和幼儿园是互相配合的关系，我们可以从专业角度给到建议，尽量降低颜色饱和度、减少塑料设施的使用、减少幼稚的卡通图案堆砌；在人数上有一定的控制。让孩子能全身心地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的幼儿园，才是好幼儿园。”
春天里幼儿园书吧 / 图片：日敦社提供
孩子们在教室拥有专属鞋柜、衣柜，每天进教室后，老师便会引导孩子把自己的鞋子放进有自己名字标签的格子里，将衣服脱下自己挂在衣柜里，在这种无形之中养成孩子独立的习惯。
春天里幼儿园 / 图片：日敦社提供
日比野刚来中国的时候，发现中国幼儿园的设计很喜欢采用人造草坪、复合木板、塑料植物、人造石等等，但这样也给孩子们一种误解：木头不会发霉、腐烂。
春天里幼儿园书吧 / 图片：日敦社提供
在他的设计里从不会使用这些“假”材料，他更多采用的是木制品。他发现孩子们在木制地板和水泥地面的设计的空间相比，后者会让孩子更疲倦、急躁、身体不适、没有安全感、抑郁等等情况。
春天里幼儿园教室 / 图片：日敦社提供
材料天然，能让孩子们摸到真的木头是什么感觉，从而学到很多大自然的规律。设计师在材料上对安全进行把控，就是对孩子最大的保护。
教育
不止在幼儿园
当然，好的空间设计只是开始，最终的“效果”还是取决于使用空间的人。幼儿园的空间设计完成之后，幼儿园里的老师或许才是发挥设计最大用处的人。
春天里幼儿园的王园长说：“夏天的时候幼儿园的葡萄长出来了，我们会组织孩子去摘葡萄，然后分享给其他人，然后感谢他们的辛苦付出。”
春天里幼儿园的孩子 / 图片： 园方提供
在幼儿园的时间是短暂的，但教育是一生的课题。孩子在家时间比幼儿园更长，如何尊老爱幼、如何建立学习能力等等都是家长在教育上需要思考的。
春天里幼儿园的孩子 / 图片： 园方提供
向鹏对教育看得更远，他说：“英国的精英教育给我留下深刻印象，他们的孩子生活在严苛和艰苦的环境里，但得到的精神教育十分富足。孩子只学好课本知识，不足以成就一个优秀的人格。”
春天里幼儿园的孩子 / 图片： 园方提供
在迪卡团队看来，幼儿园更像是一个舞台，“展陈”着孩子与学校之间的关系。他们说：“中国近十年教育的高速发展，同时也带来问题，比如注重高效、理性，忽视了孩子们的感性体验，过分追求理性，会让孩子失去神秘感和好奇心带来的愉悦感受。好的‘教育体’应该为孩子、学校、家庭之间创造出新的对话空间。”
孩子们在幼儿园时期可能记忆模糊、表达不清，但也意味着设计师更需要站在孩子的角度上思考——而这些思考和进步，不仅关乎建筑，更关乎我们的未来。
主编：牧之、鹤鹤
编辑：鹤鹤、屿墨
撰稿：屿墨
摄影：详见图注
校对：坦柔
设计：小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