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6月的一个傍晚,在中国科技大学读大一的李一峰走到“人迹罕至”的走廊尽头,拨通了父亲的电话。
“我想退学。”他鼓足了勇气。
电话两头突然间沉默不语。
过了许久,父亲一个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再试试吧”,“都考出去了,能不回来就别回来。”
父子俩断断续续打了好久电话,父亲仍无法理解,儿子为何突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但父亲对此很有信心:从小到大,他不同意的事情,儿子不敢擅作主张。
的确,李一峰是个听话的孩子,从小大到都是。但是这一次,他不想做一个听话的好孩子。
父亲始终不同意,但是在大三开学不久,从李一峰班主任的一通电话里,得知儿子逃课找工作去了,他不得不服软了。
2017年国庆节后,李一峰办完退学手续,孤身一人走出了中科大校门,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人群中……
既然退学了,那就好好复读考个好大学吧!
父亲是这个希望,李一峰也是这样认为,没有退路了,只能拼了。
2018年,李一峰高考成绩喜人,总分712分,是当年云南高考理科第8名。
按照这个成绩,他可以在清华北大之间随便挑一个,而且清华也早已向他抛出橄榄枝。
得知这个消息,以前嘲笑他退学复读的邻居们也纷纷上门道贺;父亲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
可是,谁也想不到,李一峰放弃了清华北大,却选择就读四川大学口腔科专业。
这让许多人(包括他的家人)原本就不理解他当初为何退学,如今更难理解他为何放弃清华北大,而选择川大?
李一峰到底是怎么想的?
从农村考上中科大,却不喜欢该专业
李一峰出生在云南临沧的一个农村家庭,家境贫寒。父母以种地为生,没有多少文化,但对儿子说得最多的,就是“好好读书,跳出农门”。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李一峰从小就很听话,在家里常常帮父母干活;在学校里总是那么努力学习。
2015年,他第一次参加高考,考了648分,比一本线多出了148分,这个分数让他几乎可以任意选择全中国80%以上的学校和专业。
可是,他不知道自己喜欢学什么,看着志愿填报指南上密密麻麻的那些陌生学校和专业,他竟然变得很迷茫了。
来不及多想的他,只能凭直觉选择了中科大生物学专业为第一专业,环境科学专业在第二梯队。
没过多久,他便收到了录取通知书,才知道因为分数不够而落选了生物学专业,只好服从调剂到环境科学专业。
而对于父亲而言,甭管学什么了,只要是在中科大就很有面子了。
按理说,该专业还可以,但他对环境科学没多大兴趣,但也不讨厌,就将就读吧!
毕竟一个农村孩子能考上这么好的学校也不容易,而且他听说到学校后通过考试还可以转专业。在考试这点上,他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
但事情的发展,最终还是偏离了他预期的轨道,尽管他很努力了。
原因是李一峰在后来才了解了生物学专业是什么样的专业,与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他觉得自己更适合操作性强的技术类专业,而生物学需要的是研究型人才,而且很多念生物学专业的学生,在本科毕业后,大多数还要考研读博,需要花很长时间。他家里穷,耗不起这个时间,他是想在本科毕业后就出去工作挣钱。
折腾了一个学期,结果都不是自己喜欢的专业,李一峰满腔的斗志像开闸的洪水一般,一泻千里。
没有了奋斗目标,他开始不想上课、逃课玩游戏,以此来打发时间,前后判若两人。
他说自己知道这样不对,也为虚度光阴感到羞耻,但是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又经过一个学期的挣扎,到了2016年6月的一个晚上,就发生了文章开头的一幕。
父亲尽管有一百个不愿意让儿子退学,但是儿子都已经逃学打工了,再不行,儿子前程就毁了。他心想只要儿子肯自己去努力复读,还是有点希望。
可是,父亲怎么也想不到,儿子都20岁的人了,到最后还是没让他省心。
退学复读,考上清华却选择川大
“没回头路了。既然选择了回来复读,就好好学,已经丢过一次脸了,不能再丢第二次。”
父亲用三轮车拉儿子从村里到市里的学校,开了3个小时的车,父子俩没说一句话,到了学校门口,父亲才说了这句话。
李一峰一如既往,发出他说了无数遍的那个字——“嗯”,只是与以往不同,这一次他比较用力地发出了声。
父亲叹了口气,骑着三轮车就回去了。
要知道,自从儿子回老家没多久,他退学的消息就迅速传开,成为村里邻居们的谈资,说他在学校肯定是玩游戏了,不好好学习,才不得不退学的。父亲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沉默。
李一峰也是受够了旁人的议论,曾经一段时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门。他明白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以前已经耗了2年时间,也花了不少钱,而且这些年父亲都是勒紧裤腰带供自己读书的。
从那以后,他又恢复了以前的斗志,每天早上6点40起床,就开始学习,一直到晚上12点半才睡。
就如他所说一样,在学习上只要努力,他就可以得到想要的成绩。从开始的150多名,到60多名,再到年级前十,他只用了一个学期的时间,往后就一直保持这个成绩。
2018年,李一峰不负众望,在高考中考得了712分的优异成绩,获得了当年云南理科第8名。
成绩一出来,清华大学第一时间联系到他了,表示欢迎他报考清华,专业任他选。
听说儿子考出好成绩,还被清华大学看中,父亲喜上眉梢,笑得合不拢嘴,可以说已经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然而,父亲还没高兴多久,一个不好的消息又传来——儿子放弃清华,选择了四川大学口腔医学专业。
他是疯了吗?别说读清华,北大都可以随便进,儿子为什么放弃这么好的学校不上,去选择一个一本高校?父亲很不理解,为什么?
但是因为之前退学的事情,父亲没有过多说什么,尽管一百个不愿意,也只能说“你喜欢读就好”。
李一峰为何放弃清华选择川大?
其实,从大一开始,他意识到自己不喜欢环境科学后,他就一直在思考,自己到底喜欢什么,自己可以做什么?
终于在退学前,他找到自己的理想奋斗目标——川大口腔医学。
通过了解,他认为自己更适合操作性强的技术类专业,口腔医学正好是实操性很强的专业;而且川大口腔医学专业在国内是最顶尖的,就业前景好,收入可观,他读完5年就可以工作了。
而回想当初他退学就是因为“不喜欢那个专业,忍受够了”,现在他真的是喜欢口腔医学专业吗?
没有人知道!
李一峰也不敢肯定,他紧缩眉头,沉默片刻之后,说:“我一定会坚持下去!”
李一峰退学并非孤例,每年都有不少人怀揣对未来的期许走进顶尖的高等学府,却由于各种因素偏离了预期轨道。
湖南的杜青云便是听从父母的话,考上了北大,上学后越发觉得不是发自内心喜欢的专业,心里的困惑也在一天天增加,最后读了3年还是退学复读,于2020年重新考上清华。
针对高分考生进入名校后退学复读的现象,复旦大学社会学系系主任李煜教授给出了建议:
首先应理解、同情他们,虽然走了弯路,但若能因此找到属于自己的职业发展之路,也应该为他们祝福;
另外一方面,“尖子生返场复读”浪费了时间,又浪费钱,建议老师和家长要让学生在高中或更早的阶段,对高校学科和专业方向有一定了解。
除此之外,在如今高等教育大众化趋势明显之下,高校教育应该要强调“以人为本”。
为了不放弃任何一名掉队的学生,高校教育应普遍开展一对一的心理疏导、定制化的职业规划课堂,加强与学生、家长之间的沟通,帮助学生走出困境,走向阳光大道。
同时,今后高校应多给真心想要更换专业的学生一些机会,而不是用成绩来衡量转专业资格,试问一个学生不喜欢该专业,怎么可能拿到高分?
放弃是一种勇气也是权利,但未必是最好的选择。现实中的“李一峰”们也应该更多地思考一下,敞开心扉去拥抱世界,试着去努力寻找更多更好的解决方法,而不是一句“不喜欢”,就关闭了探索之门,非要揉碎自己退学复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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