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年7月24日,天津的街头熙熙攘攘,一个犯人正被押往刑场。身后关上了一扇铁门,一个长相白净,举手投足间十分妩媚的女人,穿着牢狱服,被重重的铁门隔绝在了世人之外。
路边围观的群众非常多,谁都想看一看这个凶残的杀人犯的真面目。而就在不久之前,两个人还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转眼间就成了路人皆谤的案犯。
不少人都怒斥,这两个人是“恶有恶报”。也有人唏嘘,四年了,这案子终于有个结果了
。
这两个犯人,被押赴刑场的男人名叫李允之,被判了无期徒刑的美艳少妇名叫施美丽,他们二人参与到了董玉贞的谋杀案中,而董玉贞便是李允之的发妻。
这桩案件就是当年震动了天津的
“箱尸案”
,其故事曲折跌宕,远胜于现在的许多电视剧。
里边的杀人凶手,也就是被害人的丈夫,为了替自己洗脱嫌疑,上演了一出悲情戏码,演技之高非常人可以比肩。
李允之和董玉贞放着好好的恩爱夫妻不做,为什么会痛下杀手呢?李允之又有什么通天的能力,竟然可以让一起案件被压五年之久?
耐人寻味的寻人启事
1947年10月30日,《天津民国日报》上刊登了一则寻人启事:
寻人:李董玉贞,年35岁(已故董师长政国之长女),于三十六年(公元1947年)十月二十五日下午五时,在十区大理53号乘三轮车外出至今未回,遍找无踪,如有知其下落者请赐信,备有重谢,绝不失言。李允之谨启。住址:第十区大理道53号。
刊登寻人启事的李允之是天津中天电机厂的副经理,他登报寻找的董玉贞,其实是他的太太,已故的国民党师长董政国的大女儿。
图-董政国-民国将领
当年李董两家联姻,也是“各有所图”。
李家在天津一带生意做得很大,每年的利润十分可观,董政国则在政治上颇有手段,两家的联姻实现了政企联合。
1926年,在父母的安排下,李允之和董玉贞正式完婚,当年李允之18岁,董玉贞刚刚16岁。
这对“父母之命”的联姻,起初还算和美,两个人先后生下了6个孩子,虽然有两个夭折,但仍有两个儿子和两个女儿绕膝。
因买大衣而失踪的阔太太
董玉贞失踪后,李允之表现出了十足的“卖力”。
他发布重金悬赏,希望能够有人提供妻子的线索。他找警方报案,痛哭流涕,就连警员都为之动容。
李允之的表现,不管换谁来看,都觉得他绝不可能是杀人凶手。因为李允之因为担心妻子而悲恸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要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一下他。
据李允之描述,董玉贞失踪那天是出去买大衣了
。
不久之前,李允之给施美丽买了一件大衣。董玉贞知道这件事后,来到了李允之的家里,要求李允之也给自己买件大衣。
李允之爽快地答应了这件事,晚上李允之还在中原酒楼设宴,和董玉贞、四个孩子以及老母亲一起吃饭。
饭桌上一家人其乐融融,可能李允之看到孩子绕膝,十分欢愉,所以当时就答应,第二天一大早就带董玉贞到天祥商场去买呢子大衣。
晚饭后,李允之又把孩子送回了家,并且在董玉贞家跟孩子们玩到了午夜,才驱车回到了自己家。
第二天一大早,董玉贞就来到了李允之的家中。自从李允之和施美丽“结婚”后,董玉贞很少来到这里。这一次的突然造访,让两个人格外殷勤,特别让仆人点了一桌西餐,开了两瓶洋酒。
三个人吃完午饭后,觉得有些头晕,于是就在卧室里睡着了,醒来时已经是下午5点。
由于李允之一会还有应酬,便告诉董玉贞不能陪她去买呢子大衣了。董玉贞就要了买大衣的钱,随后坐黄包车回去了。临行前还说,自己一会儿要去一个朋友家。
李允之说到这儿,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他懊恼地说:
“我要是用车送她回家就好了,这样就不会发生意外了,我真后悔啊!”
警方随后询问了李允之的父亲,他们说:
“我们也不知道五奶奶什么时候来的,直到后来五爷让点餐送饭,我们才知道五奶奶来了。下午五点左右吧,我听到五爷在大门口送五奶奶走。哎,谁知道这一走,竟然就没有消息了。”
从目前的证言来看,董玉贞大概率是被拉黄包车的车夫谋财害命了。但全市有这么多车夫,究竟谁才是那个凶手呢?
失踪者的妹妹带来新的线索
正当警方一筹莫展时,董玉贞的妹妹董玉芝再次来到了警局,谁能想,董玉芝此次带来了新的线索。
董玉芝告诉警方,别看李允之看起来是个好丈夫、好爸爸,实际上他和董玉贞的关系十分微妙。
李允之和董玉贞刚刚结婚的时候,两个人的感情还算可以。但后来李允之的生意越做越大,出身豪门又有产业的他,很快就有不少莺莺燕燕环绕。李允之本身又不是正人君子,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李允之很快就惹出了一堆风流债。
1941年,李允之不顾自己已经结婚,还是四个孩子的父亲,公然和一个红舞女勾搭上,并且姘居了起来。
以前那些风流债还只是传闻,董玉贞虽然心里气愤,但没有证据,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姘头都公开了,董玉贞如何肯轻易放过?
老丈人董政国心疼女儿,不想一家人就这样散开,就带着李允之的二哥一起找到了李允之,两个人连哄带骗,终于让李允之乖乖就范。给了那个舞女一笔钱,打发她走了。
但李允之这个好色之徒,这次肯了结自己的这桩“风流韵事”,说到底还是迫于老丈人的威力。李允之此时和董玉贞的感情,早已不似新婚之时。
后来董政国病重住院,一直在医院休养。李允之没了怕头,又犯了老毛病。
这一次,李允之担心跟上次一样,被人破坏自己的“好事”,于是直接在北平找了一个私人教堂,雇了个牧师主持“婚礼”,和一名中德混血儿施美丽秘密“结婚”了。
回到天津后,李允之租下了一幢大房子,雇了伙计和老妈,安顿自己的这位“美娇妻”。
这世间哪儿有不透风的墙?董玉贞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怒气冲冲地找上了门,要和丈夫、小三理论。
董玉贞仗着自己有个师长父亲,从小养成了骄纵的习惯,不过却没有什么恶习,倒也还算个好妻子。可这李允之三番两次出轨,任谁能够受得了?面子也挂不住啊!
所以董玉贞一怒之下,就把施美丽住的房子门窗给砸了!这下房子的房东可不愿意了,也和董玉贞理论。
这桩因为出轨闹出的家丑,最后还是由一位律师从中商议,最终李允之和董玉贞签订了分居协议。
以前,李允之忌惮老丈人的威严,所以做事还知道收敛。自从董政国生病住院后,李允之开始变得肆无忌惮。后来董政国因为重病不治身亡,董玉贞失去了靠山,没了威胁的李允之变得更加猖狂。
虽然两个人已经协议分居,但只是分居,并未离婚,所以中间又有许多的家务事。按照协议规定,李允之需要每个月支付董玉贞和子女们的生活费,董玉贞也不再干涉李允之和施美丽的生活。
实际上,李允之经常违背协议内容,不能按时给予生活费,这让董玉贞十分苦恼。
因为董玉贞这样一个阔太太,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除了丈夫给钱,几乎没有任何收入来源。而她还要负责四个孩子的生活,日子过得十分拮据。
每每去要钱,李允之都会摆出一副臭脸。李允之此时已经彻底暴露了本性,他不仅没有承担起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还限制着董玉贞的自由,稍有不顺从就立刻拳打脚踢。
见过李允之殴打董玉贞的人都记忆深刻,李允之每次都会把房门反锁,随后就开始一顿拳脚脚踢。有时候甚至用茶几的棱角磕董玉贞的膝盖,每次都把董玉贞打得奄奄一息。
更加令人愤怒的是,董玉贞怀孕七个月时,还在遭受着李允之的殴打。那次被打后,董玉贞便早产了。幸亏她和孩子福大命大,都活了下来。
熟悉董玉贞的人都知道,她的小手指是残疾的,也是被李允之殴打所致。
李允之的凶残,从这些事上都能发现一二。
不过最让董家人觉得十分疑惑的,是董玉贞失踪前的两个月,突然说自己要去美国。董玉贞也不计较生活费了,只要筹够旅费,就带着孩子去美国。
正是因为这件事,双方都觉得反正要分开了,以后都见不到了,何不趁这个时候放过对方,让大家都好过呢?
当时施美丽还送给董玉贞一盒口红,董玉贞逢人就“炫耀”,说自己的这位“好妹妹”还要给自己买个钻石戒指。
亲友们觉得,李允之的这个姘头此举怕是“不安好心”,但董玉贞却十分笃信,大家也不好再说什么。
董玉芝思来想去,觉得这些事情桩桩有蹊跷,她说:
“我觉得我姐姐这次出事,和他们一定有关。”
警方随后便开始对李允之展开调查,但董玉芝没想到的是,李允之的身上并没有杀害妻子的痕迹。
一只猫“引发”的命案
就在警方的调查陷入僵局时,一个名叫芮乐的外国人来到了警局,手上还提了一个沉重的箱子。
据芮乐描述,这个箱子里总是散发出一股腥臭味。而且自己家的猫总喜欢围着箱子乱转,急得一直挠爪子。结合种种迹象,芮乐有一个十分恐怖的想法。
随后,刑警撬开了这个被封得死死的木箱。打开箱子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惊呆了。这里面装着的,竟然是一具被肢解的女尸!
那么,芮乐的这个箱子到底是从哪来的呢?
据芮乐回忆,由于他们夫妻和李允之生意上的往来,两家关系还算不错,经常有走动,有时候还会一起出去旅游。
董玉贞失踪的第二天,李允之的佣人就给芮乐带来了一封信。
“我计划离开大理道家,在市内其他处居住,请在您处暂存毛毯一块,物品数件。”
芮乐看后就让佣人转告,答应了李允之和施美丽暂存物品的请求。正午时分,李允之和施美丽就带着一个柳条箱子进来了,随后四个人合力把箱子抬到了库房。
芮乐当时已经生疑,一方面是箱子特别沉,不像是装了寻常物。另一方面是芮乐靠近箱子就闻到了一股腥臭味,他掩住口鼻问:
“这箱子里怎么有股怪味?”
施美丽赶紧接过话茬:
“哦,我的猫在上面撒过尿。”
听到施美丽这样说,芮乐也没太在意。
但第二天的一件事,让芮乐更加不解
。
李允之夫妇竟然再次派人送来信,说自己会给柳条箱子外打一个木箱子。一头雾水的芮乐,碍于面子没有过多问。
后来,芮乐得知董玉贞失踪的消息,大为惊讶,不断安慰对方。结果对方却一口咬定,一定是黄包车车夫谋财害命。
芮乐想来想去,觉得十分疑惑。这对夫妻,明明董玉贞已经失踪了,两个人不说忙着去找人,反而因为一个箱子来回折腾,让人有些想不明白。
但芮乐的猫的一个动作,却让芮乐一下子觉得毛骨悚然。
芮乐夫妇随后赶紧来到了库房,却发现那股腥臭味更加浓郁了。芮乐的猫,一直围着那个箱子转来转去。
两个人的瞬间仿佛想到了什么,立马急匆匆地把箱子带到了警局。
震动天津的“箱尸案”
经过法医勘验,箱子里的女尸头部已经被彻底焚毁,无法辨认。后来经过董玉芝对尸体残缺的手指辨认,确认了死者的身份正是失踪了许多天的董玉贞!
这下,警方已经充分掌握了李允之和施美丽杀人的证据,随后就展开了逮捕。
那么当天真实的经过究竟是什么样呢?
原来当天上午,董玉贞突然来到了李允之家中,并且冲进了卧室。董玉贞要求李允之马上带自己去买大衣,但李允之却说总不能饿着肚子去吧,让董玉贞吃了饭再去。
吃饭的时候,李允之特意让仆人点了起士林的餐点,还开了两瓶洋酒,酒过三巡,三个人都有些醉意。
三个人就在一起闲聊,不知道为何突然董玉贞就和李允之吵了起来。董玉贞气得破口大骂,还要抄起酒瓶打李允之。
见到李允之躲了过去,董玉贞又抄起了铁榔头朝李允之的头上砸去。
李允之毕竟是个男人,力气和身高都远在董玉贞之上,用手一挡便反手抢过了铁榔头。
此时施美丽按住了董玉贞的双腿,李允之血脉上涌直接拿起铁榔头朝董玉贞的头上砸了过去,一连数下,直到董玉贞没了呼吸。
此时李允之终于反应过来了,他看着满屋子的血迹和董玉贞的尸体,吓得一直发呆。
四个小时后,李允之提出,把尸体转移到芮乐家。
李允之先用9.5万法币买了一个柳条箱,为了掩人耳目,李允之又专程来到了董玉贞家,安慰董玉贞的老母孙庆勋,说董玉贞昨晚声称去朋友家了,所以可能还没回来,让孙庆勋老人不要太担心。
晚上,两个人照常应酬,还去马场俱乐部跳舞、吃宵夜,仿佛没事的人。
等到午夜时分,两个人才回到了家,轻手轻脚地收拾好所有的东西后,李允之和施美丽用带血的地毯把董玉贞的尸体包裹好,抬到浴室后进行分尸。
为了不被人发现是谁,还把董玉贞的头丢进了壁炉里焚烧,直到辨认不出是谁了才拿出来。
最后两个人把尸块都装进了柳条箱,并且撒上了樟脑酚,次日将箱子送到了芮乐家。因为芮乐说箱子有异味,两个人又煞费苦心给箱子打了一个木箱,并且牢牢钉死。
图-柳条箱
杀人凶手终于伏法
这起“箱尸案”很快成为了报纸的头版头条,一下让天津为之震动,但事件的主角却似乎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
李家家大业大,靠着金钱铺路,很快就摆平了一切。一审两个人被判处了死刑,两个人都提出了上诉,但二审却迟迟不开。两个人在狱中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倒是逍遥自在。
董家气不过,到处申告,毕竟董玉芝还是前大总统曹锟的儿媳呢!不过,即使这样也没能扳倒李允之。
好在不久后,新中国成立,人民政府再次审理了这起震惊世人的谋杀案,判定李允之死刑,施美丽无期徒刑。
1951年7月24日,天津市人民法院提审了李允之,并且执行了枪决。施美丽也被押往了天津监狱,开启了自己的铁窗生活。
至此,这起历时4年,轰动天津城的“箱尸案”终于落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