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谷雨星球
ID|guyujihua2021
大家好,我是Yuki,目前在美国TOP20大学读书。
我的求学经历有点曲折,我从小就读于体制内,9年级时转去了新加坡。没想到,一年后,我却选择回到上海上学。
这一年来,新加坡教育成为热宠,其双语、数学教学质量高,牛剑录取强,价格适宜,成为不少家庭低龄留学目的地,将当地房价炒翻了几倍。
英国知名媒体《每日电讯》统计了牛剑录取数量最多的20所海外学校,新加坡占了前三,很多家长想曲线救国。
那到底是什么,让我放弃新加坡,决定逆行回国呢?
8年级暑假,我登上了飞往新加坡的飞机。
这是我母亲的建议,原本只是想出国留学,考虑到文化差异、时差、认识的亲朋好友和性价比,我先去了新加坡。
因为决定做得非常迅速,以至于我到达新加坡机场后仍在云里雾里。
我牵着妈妈的手,拎着庞大的行李箱,除了知道自己要出国留学,什么都不知道。当得知我出国的消息后,朋友和家人也特别惊讶,不断追问原因:你为什么想要选择出国留学啊?
我当时其实是被这样的问题逼出答案。因为这些问题,我开始思考并回答:我在中国的体制内呆腻了,在无止无尽的刷题中看不到人生的意义。我想去尝试一下新的教育,走到新的世界,呼吸不同的空气。
这是一个非常合理的回答,能应付过去大部分人的询问。可是我从心底知道,这样的回答不够清晰,不够明朗,不够支持我继续走下去。
走出新加坡的机场,我被热带太阳的炙热吓了一大跳,在陌生的地铁穿梭,不同颜色皮肤的人在身边穿梭。
在茫然之上,我对未来的生活有一丝无措。
通过我母亲的朋友,我们找到了一家补习班机构的语言学校上课。根据他们给我们的信息,一般中国孩子来到新加坡读书,都是想考进新加坡当地的学校得读IGCSE和A Level课程,之后申请本地的南洋理工或者新加坡国立,或者申请英国方向的大学。但是我的英文不够好,需要先上补习班再去考高中。
我自己的体验是,在语言学校上学其实跟体制内上学没啥区别,很多混日子的人,也很多认真学习的人,上课内容基本就是英语和数学,数学极其简单,英语包括语法和写作,也不难。
这个语言学校的规模特别小,甚至不是很正规,老师也经常换来换去。虽然有很多有意思的老师,比如穿着拖鞋来上课的女老师,比如刚从英国大学毕业,出过儿童绘本,课堂上会用电影,音乐,写作的活动让我们去了解英国文化。
课程很有价值,可惜短时间内用这些课来准备应试有些勉强。
当我坐在考场时,我发现我从来不知道这个考试的格式和评分要求,我就知道,这一辈子都考不上新加坡公立高中了。
新加坡分流的教育体系,图片来自新加坡眼。
后来我们了解到,除了新加坡公立高中外,本地还有许多国际高中能考,但是知名的Singapore American School, UWC,德威我都没有被录取,最后选择了Stamford American International School。
这所学校相对比较好进,如果英文能力没有那么好,也会让我们上第二语言的课程。
这也是我唯一被录取的学校。
图片来自谷雨星球「全球升学规划」工作坊新加坡专场的PPT,主讲人是家有三娃,走了新加坡三种不同教育路径的Connie,文末有福利。
在这么挣扎来挣扎去的过程当中,我越来越彷徨。
怎么曾经在初中名列前茅的我,来到新加坡之后似乎没有学上了?但我也没有回头路:
国内的同学都在全速准备高考,本来也能考上重点高中的我,进度已经拉下一大截,无法回头;英文能力短时间无法弥补,又无法前行。
没有办法,我依旧打好精神,开始了我在Stamford的第一个学期。
我刚去的时候交不到朋友,里面又许多白人、有钱人,一个普通家庭的中国女孩有点我格格不入,我就像一只惊弓之鸟,想要尝试融入集体,但是也不知道从何入口。
我知道,我必须要融入这个集体,不然我只能沉默着、孤独地度过我的高中。但我同时也是胆怯的,我总害怕收到嘲笑,也怕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但是也正是在这种压力下,我豁出去和别人搭话,交朋友,锻炼口语,可以说,我的驱动力来自恐惧。
于是在一节人文课上,我主动坐在了一个亚洲女生的旁边,强迫自己扬起脸来跟她打招呼。我也很幸运,就这样,我收获了在新加坡的第一个朋友。
国际高中的氛围与语言学校完全不一样。课程非常有意思,一切的一切都让我充满了新鲜感,也学到了很多从来没有学过的东西,体会了新的视角,认识了很多的人:
在英语课上,读的都是经典英语名著,比如说《杀死一只知更鸟》等。我们用演讲,小组作业,写论文等方式去从不同的角度探讨英语文学。
在人文课上,我们用剪视频,做项目的方式去讨论女性运动,人权宣言,不同时代的艺术和社会问题,还有环境问题。
在体育课上,我们给自己制作训练计划,用视频的方式去介绍运动,尝试棒球,橄榄球,足球等我以前从来没有尝试的运动。
在语言上,我继续选择了中文,用写小说和诗歌的方式再进一步学习中文,也从中文老师那儿汲取一些熟悉感和安全感。
在科学课上,各种实验做个不听,跟着爆炸头老师调制五彩斑斓的化学试剂,用海报的形式展现自己的项目。
在设计课上,自己设计衣服,设计玩具,设计机器,设计电路,用设计图和讲解文字去传递自己的理念,再动手做出来。
不过数学课真的很简单,导致我现在根本想不起来自己学了什么。
在期中的时候,我的成绩单不能说特别亮眼,毕竟语言水平让我在一些课程上难以完全发挥出100%的水品,我也并没有完全跟得上国际高中教学体制和打分系统。
Yuki在新加坡拍摄的视频
询问同学国际学校的体验
这虽然让我有一些焦虑,但是我也逐渐找到了自己的节奏。
我主动和同学与老师沟通,抓紧一点点的进步,在期末获得了学业的荣誉奖,也成功从第二语言班毕业。
同时,我加入了关注于环境保护的组织,出国参加一个全球性的讨论环境保护和社会问题的会议。我加入了校内羽毛球校队,还去马来西亚打比赛获得季军。
然而,当我渐渐在新加坡站立住脚跟,对面的难题并没有消失。
首先最迫在眉睫的就是大学申请。
当时的我对大学申请毫无概念——美国?英国?日本?我之后要去哪里?我和我的母亲都一样的慌张,无措,可能我母亲比我更慌张,她作为我的学费赞助商,深刻的了解到每一分钟都不能浪费。
于是她开始听讲座,阅读相关书籍。
吴军的《大学之路》对我们全家都很有启发,在阅读了这本书之后,我们最终决定选择了大学多元化,录取并不特别应试的美国。可是,虽然喜欢人文的我更适合去美国,而新加坡的课程设置更适合去英国。
其次,在尝试努力去融入新世界的我,也开始发现自己新的价值观和老的价值观发生冲撞。
曾经的我在体制内的世界里挣扎,只觉得学习是唯一的出路。不停的刷题,中考,高考,大学,读研,找一份实习,工作。
但是当我来到了新加坡,我有关于更多生活的憧憬:
有人家庭背景多元,在他们看来学校只是人生中一部分而已,更应该坚持做自己喜欢的事;有人参加了各种各样的体育校队,起早贪黑的训练,学习也没落下;有人说想未来想去做公共事业,去抗议,去为平权发声……
在与他们的接触之下,我发现了之前的自己就如同井底之蛙,生活在黑白的世界,世界还有这么多中可能性,而这些可能性不只在电影当中出现,更在我的身边。
我很早之前思考但是被忽视问题开始浮出水面——我到底是谁,我想要做什么,我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我之后的路要怎么走。
最后,虽然有了朋友,但我在新加坡时候,无时无刻不感受到孤独。
新加坡很多人都讲华语,然而在与他们交流的过程中,我从来不觉得我们是一类人,也没有一样的文化背景。
我们能沟通,能做朋友,可是我们无法连接。同样的,学校里的白人就更难让我和他们产生连接了,也许我们能路上碰到了聊几句,但从来无法长时间的一起玩。
甚至若隐若现,我总感觉中国人被排斥了。如他们会说,这届中国人怎么这么多啊。他们会避开中国人走路,甚至拒绝和中国人一条道。
他们会说,不像其他的中国人,你英语说得好好!他们也许在称赞我,但是这句话却让我很不舒服。
当时的我还不知道有一个词叫做Microagression。12年级时候,我在上海的学校里的TED演讲上,讲述了我在新加坡感受到的歧视和排挤,演讲题目是 Yellow。
因为各种压力汇聚,我在短短时间内胖了非常多,原本为了逃离压力而来,却变成深陷压力之中。还需要一提的是,新加坡的物价非常昂贵,而我未来要去美国留学,这都是不小的开销。
就像许多陪读家庭一样,青春期的我与陪读的母亲也开始频频吵架。
于是,在种种现实考虑下,全家决定回国。我考上了上海国际高中,求学、申请,拿到美国大学录取,上一所不错的上学,也不断克服新的挑战。
现在回头看,这短短一年就像梦一样。
那段经历在我身上的留下的印记确实不可消磨,我的自我探索之路,我的哲学之路,我对社会问题的讨论,对多元文化的触碰,对申请美本的规划,都从新加坡这个转折点开始蔓延。
在出国留学之前,我无法感受到自己的自由意识,总在重复刷题中感受到无趣。来到新加坡之后,仿佛苹果变红的那一个瞬间,这个世界变得有些有些斑斓和美好。
然而,出国这件事发生得太过迅速导致后来的种种不适应,我们把融入、陪读这件事想得有些太简单了。
当时还没有准备好的我,在扑面而来的压力下深陷痛苦泥淖,早无暇顾及那颗美丽已经悄悄变红的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