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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档综艺节目中，陈凯歌导演的短片《宝贝儿》引发了巨大争议。
《宝贝儿》讲了这样一个故事：胡杏儿饰演的中年女人原本有个完整的家庭，但儿子12岁那年骑自行车上学发生车祸，意外身亡，她经受不住打击，每天和丈夫吵架，最后离了婚。
孑然一身的她，很想再拥有一个孩子，可自己年纪大了，无法再生育，便找到了代孕中介机构，委托他们寻找合适的女孩为自己代孕。
中介物色到的对象是一个年轻的未婚女孩，她做完移植后，又有些后悔，于是偷偷跑回去找一夜情男友，让男友以为孩子是他的。
男友很高兴，对她呵护备至，让她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可也因为这样，她和腹中孩子的感情越来越深，想把孩子生下来自己抚养，便给中介打电话，说自己不想代孕了，钱可以退掉。
中介当然不答应，经过一番纠缠后，女孩把真相告诉了男友，没想到男友一点也不计较，他说：人家的孩子当然要还给人家，反正我也不亏。
非但不计较，男友还立刻拿出戒指向她求婚。
最后，女孩在医院生下孩子，那位大龄母亲欣喜若狂地赶来，抱走了孩子，连连对这对小情侣说“谢谢你们”。
皆大欢喜。
但是，大家有没有发现哪里不对劲?
从事代孕，不可能怀孕之后还能四处活动，还能找到疼爱自己的男友，而从事违法犯罪活动，短片中也没有任何人受到惩罚，这是圆满的大结局，而现实生活中根本不存在。只有片尾一句声明：
《宝贝儿》视频截图
“代孕”这么一个沉重、严肃的社会论题，似乎被处理得太轻松了，甚至被美化了。
网友们都不买账，认为有鼓励代孕之嫌。
网上骂声一片：
随着骂声越来越多，陈凯歌的这部作品被送上了热搜。
不仅勾起了网友的满腔怒火，还被人民法院报点名：“别以身试法！实施代孕技术或可构成犯罪”。
说起代孕，很多人觉得一方得到孩子，一方得到钱，双方各取所需，无可厚非，而且双方都是自愿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反而是法律太严厉了。
这样说的人根本不知道，代孕的口子一旦放开将会是对女性极大的剥削和压迫，尤其是对底层的女孩。
网友们之所以对《宝贝儿》美化“代孕”那么愤怒，就是出于这个原因，也是我们国家明令禁止代孕的原因。
“代孕”是一种浸染了无数血泪、辛酸、伦理悲剧的违法行为，而受伤害最深的，往往是那些为了钱去做代孕妈妈的底层女性。
真实的“代孕”，残酷而冰冷，和《宝贝儿》中呈现的，完全是两个世界。
代孕
是对女性生命和尊严的践踏
在厕所里面，或者拐角的地方，这样街头巷尾的辣眼睛小广告，相信你一定看过。
被广告吸引的女性，与中介机构联系，中介则会根据她们的条件明码标价，而且还会撺掇那些原本只打算捐卵的女性做代孕妈妈，理由是代孕挣得更多。
代孕的收入听上去很诱人：若代孕单胎成功，共可获得23万元“奖金”，包括2万元“工资”，7000元“补贴”，测到胎心时再发3000元“奖励”，直至顺产后收到20万元“余款”。
但只要任何一个环节出了纰漏，收益就会大大缩水，损失完全由代孕妈妈自己承担。
做代孕妈妈是一场豪赌，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舔血。
首先是取卵和移植胚胎的卫生环境非常差，极其容易发生感染。
实施胚胎移植手术需要“无菌无尘”，但大多数所谓的“实验室”都无法满足这个条件。
央视记者暗访到的一个“手术室”，条件很简陋，负责代孕手术的一个医生说，在这一行里，他们的条件已经算可以了。
怀孕之后，代孕妈妈会被统一安排住在宿舍里，有专人24小时看守，她们吃的每一顿饭、服用的每一粒药，都会被拍下视频进行监控。
她们的活动范围仅限于宿舍和周边，其他地方都不能去，曾有代孕妈妈提出回老家奔丧，都被断然拒绝。中介说，回家可以，先去引产。
实际上，就是被软禁了起来。
对代孕妈妈们来说，这些还不是最难熬的。
很多中介公司为了多赚钱，会打出“包生男孩”的口号，可性别根本不是人可以控制的，怎么办呢？
让怀上女孩的代孕妈妈打胎。
打胎之后，火速安排另一个代孕妈妈，直到腹中胎儿是男孩为止。
一个中介说，有一次他们连续更换了4个代孕者，怀的都是女孩，直到第五个才怀上男孩。
这意味着，前4个代孕者，都要被迫在怀孕初期就把孩子打掉，这让她们的身心都经受着巨大的折磨。
为了提高命中率，某些丧心病狂的中介会一次性为代孕者植入多个胚胎，等到胚胎发育到可以检测性别的时候，再把女胎减掉。
而代孕者对此一无所知，她们不允许私自到医院检查，往往是到了手术台上，才知道自己身上即将发生什么。
频繁的移植、减胎、流产等操作，会对代孕者的身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据媒体报道，台湾一位代孕妈妈，一次被植入了10个以上的受精卵，导致她怀上了八胞胎。
随后她接受了6次减胎手术，但由于子宫持续出血，留下的两个胎儿没能保住。
这位代孕妈妈最终不仅没能拿到约定的酬劳，还永久丧失了生育能力。
更极端的情况是，有些代孕妈妈甚至会失去生命。
2009年，曾代孕合法化的印度，23岁的代孕妈妈Easwari死于产后大出血。
同样的还有2012年，30岁的代孕妈妈Premila Vaghela在孕期突发抽搐并心脏停跳，紧急剖腹产后婴儿活下来了，她没有。
这样涉及人命的事情，在中介眼中，都可以用钱来摆平。
胎儿出现问题无法顺利生产，补偿1万到8万元，代孕妈妈意外死亡，赔偿80万元。
这只是宣传标价，在实际操作中，代孕妈妈得到的补偿少得可怜。
在这个沾满血腥的市场上，代孕妈妈们活生生的身体，只是一片“土壤”而已，她们冒着种种风险，过关斩将，最后生下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孩子。
除了身体上的痛，她们还面临着心理上的痛。
与腹中的生命朝夕相处10个月，感受着TA的心跳和胎动，可孩子呱呱坠地的时候，却正是她们和孩子别离的时候，这是何等的残忍？
生育是一件神圣而充满温情的事，当它成为一桩生意，只会让人感到蚀骨的悲哀。
代孕的本质
是有钱人对穷人的一种剥削
做代孕一般需要多少钱？
今年9月份，南方都市报记者暗访调查了上海多家商业代孕公司，据一家中介机构负责人介绍，他们推出了65万元和90万元两种代孕套餐，后者可以指定性别，均保证能在两年内“交出”健康宝宝。
在某些机构，还将婴儿的体重与代孕费用直接挂钩，如果婴儿出生超过6.8斤，每多1两需要多支付3000元。
选择“借腹生子”的，不排除有确实存在生育障碍的人，但据著名生殖专家钱云介绍，现在来医院或黑市寻求代孕的大部分都不是因为子宫问题，而是为了保持形体不愿意生产，或者找年轻漂亮女性的卵子的有钱人。
在这些人的游戏里，代孕妈妈是处于最底端的一枚棋子，用完即弃，毫不留情。
而这些给别人代孕的女孩，都是什么样的人呢？
可以说，他们大部分都是出身于底层，家境贫寒，文化水平不高。
山东卫视《调查》节目组曾探访过湖北省潜江市浩口镇的一些村庄，因为没钱，农村妇女家家户户做代孕，甚至四五十岁的高龄妇女也冒险代孕。
一个村民说，有个三十几岁的姑娘，生完第一个孩子又去怀的时候，刀口开了，人死了，获得一笔赔偿。
之所以明知有风险还要去代孕，是因为她们赚钱很难，而做这个来钱快，村子里整整齐齐的新楼房，很多都是女人们代孕赚钱回来盖的。
有个代孕妈妈对着央视记者的镜头，苦涩地说：要不是为了钱，我来坐这个月子？你以为生孩子简单啊，生孩子好苦的。
这句话，听得让人无限心酸。
印度有一部纪录片叫《代孕者》，它记录了很多贫穷的妇女挤在代孕医院的集体宿舍，靠着出租子宫来改善贫困无望的生活。
不仅是印度，放眼整个世界，成为代孕妈妈的女性，往往有个共同的特征：底层、生活穷困。
而且这些女性要用自己的身体和尊严承担起整个贫穷家庭，生活的担子会全部压到她们身上，而她们能够提供的只有一个可怜的子宫。
代孕一旦放开
将会是女性的一场灾难
支持代孕的人一般会说，每个人都拥有对自己身体的支配权，所以女性有权利用自己的子宫做任何事情，包括代孕赚钱。
但这些人忽略了一个残酷的现实：对底层女性来说，所谓的“自愿代孕”，真的是“自愿”吗？
为什么中介机构倾向于找那些已婚已育的农村妇女？因为她们有家庭的牵绊，往往会为了家庭牺牲自己。
比如在印度，“自愿”去做代孕的妈妈，大多都是为了给家里盖房子、为了供孩子读书。
比如在乌克兰，代孕被合法化之后，太多太多的穷人家的女孩被逼迫去做代孕妈妈，有钱的欧洲人找乌克兰女孩生孩子已经形成了完整的产业链，乌克兰被称呼为“欧洲的子宫”、“世界婴儿工厂”。
果壳网主笔游识猷有句话说得很好：
当一个人贫困到过不上体面的生活时，她被经济驱动的行为并不是真正的自由选择。当一个人的基本权利都无法保证时，她的“自愿”并不是真正的自由选择。
如果代孕合法，子宫变成了一个人人皆知的赚钱工具，会发生什么？
会不会有丈夫对妻子说：家里那么穷，你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多赚点钱？
会不会有婆婆对媳妇说：别人家的媳妇都能去代孕，就你金贵？
会不会有村里人对女性说：你穷是因为你不上进，随便生一两个孩子，钱不就赚到手了？
别觉得这些都是杞人忧天的假设，每一幕，都有可能真实地发生在底层女性的身上。
如果代孕一旦放开，在钱的驱使和环境的逼迫下，将有无数底层女性沦为玩物、境遇凄惨，她们身不由己，为了背负“赚钱任务”，而不得不踏上一条不归路。
当自由牵扯到利益，位于链条末端的人，将彻底失去自由，这是被无数历史验证过的真理。
底层女性，不该成为这种虚假自由的牺牲品。
真正的自由，是让她们能够最大程度保护自己的身体，保护每一个从自己身体中脱胎而出的骨肉。
从《我不是药神》，到《沉默的真相》，再到提及代孕对女性身体剥夺的《到爱的距离》、心灵伤害的《母语》，一部部作品之下，讲述的是对社会热点的真知灼见，搭建的是主流文化的价值观念，更关乎大众的情感与信任——
“年轻女孩”“有偿代孕”等关键词固然吸睛，但当流量沦为内容创作的唯一驱动，失控已成为必然的结局。或许拍摄的确是为了让更多人关注到角落里社会的问题，但结尾的大团圆让人本能的厌恶反感：
相比皆大欢喜，感受到公平正义才是人们心理上的刚需。
校 审丨木 马
编 辑丨8UZ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