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花了20年时间让自己认清现实:我没有父亲

这是我们征集到的第23个故事

讲述:Kriest

1

在我5岁那年,父母就离婚了。

这件事他们本想瞒着我,可我找到了他们的离婚证。

那是个暗红色本子,我不认字,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跑去问妈妈:“妈妈,这是什么?”

妈妈没有回答我。

2

父亲家很穷很穷,爷爷在我出生前已经去世,安葬的费用是小姑姑和姑丈一家出的,我的父亲和小叔叔甚至掏不出这笔钱。

后来,我妈妈嫁了过来。

她起早贪黑,白天出去打工,晚上回来还要洗全家的衣服。

一年后,妈妈怀了我。

可奶奶对妈妈没有半点体谅。

她挑剔妈妈做的饭菜,说不合胃口;她要妈妈把自己的嫁妆拿出来,让小叔叔能娶上媳妇;她甚至要把我外公亲手做的一套家具搬去她的房间,说这个家里辈分最大的是她。

妈妈一直忍。

3

快过年时,妈妈已经怀孕七个月了,还被奶奶指使着去买年货,用的还是妈妈自己的工资。

她挺着大肚子,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一个人走在冬天的路上,一不留神,摔倒了。

于是,我早产了。

医院里,奶奶知道我是个女孩后,甩着脸就走了。

我在保温箱里躺了两个月,费用是我外婆赶来付的。

奶奶不死心,撺掇着父亲一定要生个男孩。

半年后,妈妈又怀上了。

正是计划生育政策严格的时期,村里查得严,妈妈只能狠心扔下尚在襁褓中的我,跑去投靠佛山的姐姐。

八个月后,奶奶觉得没什么事了,非闹着让妈妈回家,好照顾她。

结果刚回村,妈妈就被发现了。八个月的胎引产,是个男婴。

4

我5岁时,妈妈终于“逃”出了那个家。

我归妈妈,父亲每月支付300元赡养费,只不过我们从未见过这笔钱。

我跟着妈妈来到市里,住在一个不到10平米的出租屋里,屋里电器只有一个热水器和一个煤气灶。

平时我读幼儿园还好办,寒暑假时,谁来带我就成了问题。

妈妈不放心我白天一个人在家,就带我去她工作的地方,让我在她旁边写作业。

可厂里领导怕小孩乱跑被机器撞到,不准我跟去,妈妈只能把我反锁在家里。

那是一段漫长寂静的时光,我从一开始的害怕无助,到后来的习以为常。

读小学时,楼下开小卖部的店长正好是我同班同学的家长,妈妈就时不时给我五毛一块钱,让我可以去店里买东西,顺便坐到妈妈下班。

后来,家里经济条件好些了,我们搬了更大的房子,还买了电视机和电话机。

电视里有个点播台,我听到“拨打114可以查询任何电话号码”,就屁颠屁颠地跑去拨114,小心翼翼地问电话那头的阿姨:“你知道我爸爸的电话号码吗?他叫xxx。”

自然没有回复。

5

我初中和高中,都考上了市里最好的学校。

最好的学校,意味着昂贵的学费。

妈妈不愿委屈我,开口求了我的父亲。

一个月十几个电话拨出去,只一两个有回音,不外乎“没钱”、“家里穷”、“在外面打工不在家”。

妈妈没办法,只好向她姐姐打了张欠条,借了钱供我念书。

初中开始,我就住校了。

每个学期都是妈妈一个人送我去学校,看着宿舍里其他同学都是全家总动员,说我不羡慕是假的。

6

上大学后,学费陡增。

妈妈本想像之前一样求助其他亲戚,可她听说我父亲居然花十几万办了一个养殖场,很生气,跑去质问父亲:“你有钱办养殖场,却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不闻不问?”

父亲没办法,答应每学期给我5000元学费。

可这5000元,他只提供了不到一年。

我上大二时,父亲又消失了。

打他电话,一开始是没人接,后来是忙音,再后来就消号了。

我只能打听到叔叔家的电话,让他把话带给父亲:“他如果在家的话,能打个电话给我吗?我有急事找他。”

“好的。”

每一次这样的对话之后,就再没有下文。

7

去年年初,我接到姑姑的电话,她告诉我父亲出国打工,去了巴西。

我“哦”了一声,他在中国还是巴西,对我来说又有什么不同呢?

之后,父亲彻底销声匿迹,没有电话,没有信息。我问到叔叔姑姑那边,他们只说不知道。

今年,新冠疫情爆发,我了解到国外疫情严重,担心父亲的安危,一直找叔叔姑姑确认父亲的消息,他们只说他没有回国。

我甚至想过,如果父亲死在国外,我还是会流下几滴眼泪的,毕竟我身上流着他的血。

可现实总是打脸,五月份,在老家的舅舅有了我父亲的消息。

舅妈娘家是开五金店的,父亲有一次去五金店买材料,被看到了。

原来父亲根本没有出国,他一直在乡下老家,养殖场开着,因为装修需要材料,他才去了五金店。

我听了之后,哭笑不得。

这些年为了不让我找到他,真是煞费苦心。只是一个谎言连着一个谎言,他不累吗?

8

这些年,我常常在媒体上看到关于留守儿童的报道,他们好可怜,成长中没有父母的陪伴。

然而,我看着生命中缺席的父亲的位置,以及为生活奔波而被迫“缺席”的妈妈的位置,我难道不是另一种形式的“留守儿童”吗?

还记得在大学的一个下午,我和舍友走在校园的路上,准备去食堂吃饭。那时夕阳尚未落下,晚霞铺满天空,食堂的饭香悠悠弥漫。

舍友说:“这场景好熟悉啊,以前我放学的时候,就是闻着满小区的饭香一路回家,满是欢喜,因为知道路的尽头是就是妈妈做好的饭菜。”

我只能沉默。

我在大学之前的十多年里,都是一个人晃荡着回家,自己做饭,偶尔买楼下的酸辣粉、手抓饼填肚,没钱就用泡面代替,然后自己写作业,自己关灯睡觉。

在这样的孤独中,我没有一刻不是处于“被抛弃”的恐惧中,我没有一刻不是在质疑自己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上。

9

我花了二十年的时间,让自己认清了这个现实:我没有父亲。

更可悲的是,我提不起对父亲的恨,更多的负面情绪都被我落在对妈妈的埋怨中。

因为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只有妈妈是真实存在的,而父亲仅仅是一个轻飘飘的符号。

可我每一次埋怨妈妈之后,又会更加痛苦地自责:这一切的祸根并非我可怜的妈妈,她和我一样,都是这场婚姻的受害者,妈妈的痛苦只会比我更深更重。

如果未来有一天,父亲老了,病了,弱了,他出现在我的面前,向我要赡养费,我真的想象不出那个场面,他凭什么呢?

他的女儿,在他决定不理不睬的那一刻起,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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