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介明:学校转变 势所难免

因为疫情,大家在在线交往,国际会议反而多起来了。也因为疫情,学校教育面临极大的挑战,也引起了对于教育新常态的注意,由此而引起了对于教育未来的讨论。

OECD(经济合作发展组织)即将出版一本书,书名是Back to the Future of Education: Four OECD Scenarios for Schooling。(回到未来:OECD的四个学校教育情景)。说是教育,其实是讲学校;说是情景,其实是将可能出现的前景。OECD本来是一个以研究经济为主的国际机构,但是近年来对于教育的全球概观,贡献不少。现在在教育界几乎无人不知的PISA,就是OECD主持的。四个情景:

四种情景 令人侧目

一、依样扩展(Schooling Extended)。学校教育的架构与过程依旧,但是继续扩展,国际合作会更多,科技发展将带来更多的个人化学习。

二、教育承包(Education Outsourced)。学校体系开始崩溃,各种社会力量逐渐直接介入教育。多元的、灵活的、私营的、数码化的学习逐渐成为主流。

三、学习枢纽(Schools as Learning Hubs)。学校依然存在,但是变成没有围墙的开放地方,与社区紧密连接,多元化、实验性变成常态。不断出现新的学习机会、公民参与与社会创新。

四、随时随地(Learn-as-you-go)。没有了学校,也没有了正规与非正规教育的界线。一切都可以在在线完成。

可以看出,这里面有一些潜在的假设。

第一,假设了科技发展会取代许多人类的生活模式,包括学校。

第二,假设了学习的最高境界是个人化,群体生活没有计算在这个公式里面。

这些情景,会不会出现,其实并不重要;但是这些情景的提出,却可以引起许多疑问,挑战我们对于教育的传统观念与假设。

为什么需要教育?像最后一种情景,“随时随地”,学习就象是吃饭,可以随时随地进行。听起来很吓人!但是细心一想,我们现在许多知识的获得,不是在手机上通过上网获得的吗?那么,假如学校的功能就在于供应信息,岂非迟早会被废除?那么,剥除了信息的传输功能,学校的功能到底是什么?

“随时随地”,又挑战了学校制度的结构。为什么一定是6岁入学,又要一年一升?最近在一个网会,听到内地一个社会创新组织“北辰青年”的发起人宋超的介绍,他们为社会人士提供了许多很精彩的、意想不到的学习机会,但并非一般的成人课程,也不是为了就业的再培训,而是丰富了他们的生活,激活了他们的人生;把许多年轻人带出了“不知、不能、不敢”的困境。这里面,就没有年龄、学历、经验的考虑。

惊人预言 却有端倪

又如第三种情景,“学习枢纽”。我们的“教育2.1”倡议,就用过同样的概念。当时是看到香港的学校,已经绝大部分都有不少的项目,是与社会上的其他机构 – NGO、商界、团体、教会 – 结伙成立的,学生因此可以在校外的、现实的环境体验。这也就是后来的“大教育”概念,是“全民为教育”(All for Education)。当时也是假设学校的围墙将会打开。但是觉得,学生的学习,总应该有人统筹;为学生设计、挑选、评估,不能让学生陷入不可测的社会黑洞。不过,打破学校的围墙,让社会进入学校,已经是不可避免的趋势。这也牵涉到一个传统的观念:学用分离;学校是“学”的地方和阶段,“完成学业”才到社会上“用”。而这种观念是没有任何根据的。

在2020第二届博鳌教育论坛(博鳌教育论坛2020年会隆重举办),就是探讨教育的社区化,把学校放在社区里面,让学生摆脱狭隘的学习,而经受社会大环境的体验。

朱永新不是一位高调的教育家,但是他发起的“新教育实验”,却得到全国超过5000多所学校的跟随。他自己是一位非常勤奋的教育工作者,每天清晨起床阅读、写作。他提出的“书香校园”,得到非常多的学校的响应。他为中小学学生而出版的、供每天阅读的诗集,以及他推荐的学生读物,难以尽数。他是一位非常实干的教育家。所以,他这本《未来学校》的书,绝非一般的故作惊人之语。里面分析现今学校的种种问题,非常准确而深刻。

与OECD书的共同点,都是觉得科技会为学校带来根本性的变化。全书的章节题目,都是问题。这里不客气把这些问题与主要的答案,略为列出,吊吊读者们的胃口:

学习中心,谁来学?-- 有教无类、混龄学习

学习中心,谁来教?-- 能者为师的时代,即将到来

学习中心,学什么?-- 学习内容个人化;学生说了算;知识拆墙;因材施教

学习中心,怎么学?-- 去除统一化,弹性时间与空间,游戏化、项目化,认知外包(与OECD的“承包”类似)

学习中心,怎么评价学得好不好?-- “学分银行”

学习中心,父母可以做什么?-- “从边缘回到中心”

学习中心,政府可以做什么?-- 制定标准、划定底线、当裁判员、当采购员。

学校转变 势所难免

大家可以窥见,与OECD的四个情景,有些相同的地方,比如说,都预计学校的围墙将会难以守得住,都预计科技会取代教师传输信息的功能,都预计学生将会有弹性的学习时间和空间,都预计学生将会因应自己的特点而进行自己的学习。

但是也有不同的地方。OECD假设教师将会被取代,朱永新则假设教师将会担任新的角色。OECD没有谈到家长的角色,也没有把政府放进他们的公式。

朱永新这本书的出版,还可以说是一方之见,但是现在有了OECD的“情景”,说明:学校如何走向未来,已经逐渐成为教育发展议程的一部分,而且看不出有更重要的议论话题。

研究教育发展的,往往都有一种倾向,就是觉得教育作为一个体系,是由政府来改变的。实际上除了体系的整体发展,我们还要看到个人或者学校的意愿也在不知不觉地推动教育的发展。上述香港学校与社会各类组织的结伙关系,并没有政府的政策或者干预,而是学校在无形的互相影响之下,形成了一种大家都认同的走向。近年美国与澳洲都有大学生退学的现象,不是因为学费负担,也不是因为学业不逮,而是觉得学历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

这些,不必要学校制度崩溃才会发生。学校是一个非常坚固的建制,有点像中世纪欧洲的堡垒。这些堡垒依然存在,但是已经没有人在里面生活。人们不需要破坏堡垒的建筑,但可以因为社会的变迁而离开。

本文刊于《信报》《教育评论》(20/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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