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对精子质量的影响应该引起学界警惕，但对于大多数个体而言，这种下降程度并不具备临床意义。”
撰文 | 凌骏、燕小六
“我感染了新冠，对备孕会不会有影响”“我的精液里会不会有新冠病毒”“现在适不适合备孕，万一怀孕了又感染怎么办？”在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仁济医院生殖医学中心男科，从2022年12月下旬开始，副主任医师陈向锋教授明显感觉到，前来咨询“备孕”的患者显著增加。
陈向锋对“医学界”表示，随着新冠感染人数激增，越来越多有生育计划的家庭开始产生焦虑。“我们对一些新冠阳康者进行了检测，确实有发现精子质量降低的情况。”
除了对生育功能的影响，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生殖医学中心主任医师董曦教授还在临床观察中发现，“近期孕妇流产率要明显高于去年同期，多数都是感染了新冠病毒。”董曦说，“有一位流产的孕妇因大出血，至今仍在ICU里接受治疗。”
但陈向锋、董曦都认为，对于大部分有生育计划的阳康夫妇来说，不必过于担心新冠感染的影响，对于已经怀孕的人，也不会直接影响胎儿健康。
如何看待“新冠影响精子质量”？
1月12日，“医学界”致电多地人类精子库，了解新冠疫情期间精子库的运作情况。
湖北省精子库一位负责人称，近一个月前来捐精的志愿者精子质量下降显著，“合格率从原来的约30%掉到10%，主要是精子浓度和前向运动能力的减退。”该负责人称。
而北京市精子库、广东省精子库、上海市精子库均表示，没有发现显著改变。陈向锋告诉“医学界”，由于各地对志愿者捐精前的初筛标准不同，不同精子库精子捐献的合格率会存在差异。
“但按照全球学术界目前的基本共识，新冠感染确实可能降低精子的质量。”陈向锋说，“因为新冠病毒的影响是多器官、多系统的，这里面也包括男性的睾丸。此外，高热等一系列新冠感染后的并发症状，也会影响精子质量。”
2022年11月，印度学者发表的一项小样本研究显示，新冠感染时男性出现精液质量的下降，体现在精液量、精子头部缺陷率、DNA断裂指数、白细胞数增加等。而在感染74天后，相关指标有所上升，但依旧未恢复到最佳水平。
2022年12月，美国《医学病毒学杂志》发表了一项200名男性的对照研究，显示在感染后4个月到1年，新冠阳康者的精子浓度仍低于未感染者，但精子活力、形态无明显差异。
但陈向锋认为，检测指标上精子质量的下降，并不意味临床上一定会对生育功能，或对胎儿健康产生实质影响。
以精子库捐精的合格标准为例，陈向锋介绍，由于库中的精子需要长期冷冻保存，其标准是正常“生育标准”的4倍。换句话说，对于大部分男性，即便不符合捐精标准，也不会影响正常备孕。
针对大部分关于新冠感染后精子质量的研究，情况也类似。
在前述《医学病毒学杂志》的研究中，虽然新冠阳康者精子质量多项指标的平均值均低于未感染者，但仍远高于正常“生育标准”。“新冠对精子质量的影响应该引起学界警惕，但对于大多数个体而言，这种下降程度并不具备临床意义。”陈向锋说。
未感染者与阳康者间各项精子质量指标对比
“睾丸本身具有血睾屏障，被认为是免疫反应豁免器官，因此受新冠感染的影响也远低于心、肺、免疫等大部分器官、系统。”陈向锋说。
而关于精液中是否还会存在新冠病毒？陈向锋表示，只有重症病人在出现炎症风暴时，病毒可能跨越血睾屏障，在一些患者的精液中检出。“这类患者大部分是有基础病的老人，本就不存在生育计划。”陈向锋说，“普通新冠感染者无需担心这一问题。”
值得一提的是，即便对于一些临床确诊为“少弱精子症”的患者，除了给予相应的医疗帮助，陈向锋仍会建议夫妇可以尝试正常备孕。
“精子总体质量的降低只是会影响受孕几率，但只要能够成功，我们一般认为那颗精子就是上亿竞争者中的佼佼者，不影响最终胚胎的质量和新生儿健康。”陈向锋说。
阳康后多久能备孕？
多家媒体近日报道，专家给出的建议备孕时间，多为在阳康后3个月左右，原因在于女性的排卵周期是1个月，而精子的新一轮生长需2个多月。
陈向锋、董曦均对“医学界”表示，这属于最为保守的建议，实际上新冠感染对备孕时间的影响，远没有那么久。
陈向锋认为，尤其是对于一些有生育计划的高龄夫妇，如果选择再拖延3个月备孕，年龄因素对胎儿的影响，可能比新冠感染还要大。董曦则称，对于男性而言，基本认为在阳康后，只要自我感觉身体功能恢复，能正常进行一些如跑步、打球等日常运动，即可开始备孕。
“临床观察来看，尽管三年来我从未在女性卵泡中检测到新冠病毒，但相比男性，女性感染后身体恢复可能会慢一些，”董曦说，“对女性比较保守的建议是，在阳康后第一次恢复月经，并自我感觉身体恢复后即可。”
陈向锋补充道，公众往往希望能得到关于“时间节点”非常明确、具体的建议。但从医学的专业角度，这是做不到的，不同个体间也存在很大的差异。他说，“每个人的感染情况都不同，此外，不良妊娠史、致病基因的携带、长期生活、饮食习惯等，对胎儿健康的综合影响可能会比感染新冠还要大。”
“因此最正确的做法，应该是进行个体化的医学咨询，有生育计划的阳康者可以前往医院生殖中心做一次全面检查，包括新冠感染对生殖系统的评估，常见致病基因的检测等，医生会根据检测结果综合评判，最终有针对性地给出备孕建议。”陈向锋说。
怀孕期间感染新冠怎么办？
除了备孕，孕妇感染新冠是否会影响胎儿健康？对于与此有关的各种问题，很多孕产妇的确都很焦虑。
“医学界”在某社交平台上发现，来自贵州某县城的孕妇许女士发文称，她感染发烧38.6度，产科医生说孕早期发烧会对胎儿神经系统造成损害，建议不要了。“我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怀上了，我该这么办？”许女士写道。
在董曦教授看来，类似建议很不负责任，“母亲和胎儿间存在母胎屏障，胎儿感染新冠病毒的概率极低。一般建议感染后的孕妇采取对症治疗，只要母亲顺利康复，胎儿能足月出生，不会对新生儿产生健康影响。”她说。
但值得警惕的是，怀孕期间感染新冠的孕妇，更有可能出现会影响胎儿的相关并发症，增加早产（早于 37 周）或死产婴儿的风险。
董曦最近就碰到了类似病例。一名孕妇感染了新冠，并发心衰，“从二级妇幼保健院转来我们医院后，发现患者出现白肺，血氧饱和度降低，进而又发生了弥漫性血管内出血，随之流产并出现大出血。目前正在ICU里接受治疗。”
“新冠重症会引发炎症风暴，激活免疫系统从而影响患者凝血时间。而孕妇本就处于‘高凝状态’，种种因素叠加，确实容易对胎盘血供造成影响。”董曦说，“所以我们对因新冠感染住院的孕妇，会进行凝血时间的管理。”
董曦建议，普通感染者怀孕期间需做好正常产检，指标正常便无需过度担忧。而对于存在病情加重风险的孕妇，因积极遵从医生的治疗建议，无论是CT检查，还是抗生素的使用，必要的情况下都不应该排斥。
“只要能将新冠感染‘阻断’在轻症，避免发生严重并发症影响胎儿，就不会产生太大影响。”董曦说。
“大家不用恐慌。”2022年12月13日下午，在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新闻发布会上，中国工程院院士、国家妇产疾病中心主任、北京大学第三医院院长乔杰院士反复强调。同时，就孕产妇如何防治新冠的问题她概括了几个要点：
总体上，孕产妇感染新冠的发病率和症状、病程情况都和普通人群比较接近，重症者非常少，大多患者的病程在5至7天左右；个例重症主要与基础疾病有关，过往肝肾功能不好，或有高血压、糖尿病的孕产妇应及时就诊；由于有胎盘的屏障作用，新冠病毒不会垂直传染给胎儿，但新生儿出生后，应该采取适当的隔离措施；即使产妇感染了新冠，仍然可以母乳喂养。
近日，生殖医学家，中国科学院院士黄荷凤等专家组织撰写了“围孕期中西医防治新冠感染小贴士”，其中指出，绝大多数无基础疾病的孕妇发生非重症新冠感染后，可以短期内痊愈，也不会对胎儿造成伤害。但重症或妊娠期严重并发症患者，必要时需考虑终止妊娠。
来源：医学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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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赵 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