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流动的社会里,春节是难得的返乡时节。我们又回到父母身边,在熟悉不过的环境里,不免会回忆起自己是怎样一步步长大成人。今天分享的这组诗,来自作者徐振宇对童年的回眸。
他模拟孩童的语气,让记忆里的亲人、动物、场景,以及懵懂的心事重新翻涌起来。但体会过个中滋味的我们知道,这些诗句已经不是简单的“童言无忌”。假期结束,我们该返回他乡继续工作,童年一去不复返咯。
童言集·第二辑
给小王子、guoguo和猴面包树
撰文:徐振宇
小朋友
爸爸说
接下来我们就
不订《小朋友》了
因为你明年
就上三年级
就不再是
小朋友
去了哪?
奶奶说
爷爷以后会
生活在
地下
爷爷的爷爷也在
那一块块
紧靠着的
黄土地
只是他们消失后
又去了哪儿?
疼痛
爷爷说
我的关节痛
接着是手
晚上,他呜呜地喊着
痛走到了他的头上
他的脖子
僵硬得像石头
拖着身体往下沉
在医院里
爷爷说还想活着
却又不想
给儿子们增加
疼痛的负担
方向
妈妈
北京
在什么方向?
我以后
会去那里
上学吗?
我能不能
带上我的
甜瓜
一块去?
哈巴狗
我望向熟睡中的妹妹
那么脆弱
那么赤裸
嘴里冒着透明的气泡
像条奶白色的哈巴狗
那么安稳
那么真实
独自享受着
妈妈的全部目光
儿童节
我穿了一件
深绿的新衣服
去上学
那天刚好来了
市里的小领导
我望着老师
她也看向我
“徐振宇!快把衣服
脱下来给阿潘!”
因为他要
上电视
翅膀
爸
兔子去哪了
它飞走了
长了翅膀
真的吗
对,你不用
想它
而且晚上
你有好吃的
野外教育
叔叔飞奔着从远处跑来
手里握着红色的果实
他用石头垒起
三角形的壁炉,点燃枯草
剥开煤炭般的表皮
从别人家田里
偷来的番薯
像裸露出金色的石头
我颤栗的心也跟着一起滋滋地烧
叔叔说,学校里
不会教这个
牛
苍蝇围着它修长的睫毛
嗡嗡响
贴住衰老的眼角
摇晃的尾巴
不能驱赶这些
挣扎的小生灵
我望着这头年老的
动物
发愣
保健品
卖保健品的老哥儿
一来电话
王阿姨
就戴上新买的假发
化好妆
从医院颤巍巍地下楼
和他一起去郊游
保健品之二
有次
王阿姨
在病房里
和我爷爷说
买保健品
一定要趁早啊!
就是别告诉我女儿
我花这么多钱买
生命水
我爷爷在白色病床上
孤独地去世后
我就老想起这句
买保健品
一定要趁早啊!
纸巾
洗完手
叔叔着急地
从口袋里拿出纸巾
想帮妹妹擦干净
她把手摊开
说你烦不烦
都不知道把纸巾
打开吗
惩罚
我爸在老师的
办公室
掉眼泪
想让她们
再给我一次
机会
我握紧拳头
看他弓起背
替我承认错误
我打了老潘的儿子
对我的惩罚
就落到
他头上
相遇
我们还会以番茄、雨水
或月圆的样子相遇吗?
或是火光、麻烦
在醉醺醺的雾中
以不可说的方式
还是在隐秘、乐园
和软弱里
所以,下次见面时
你还会认出我吗?
▼童言集·第一辑